楚黎啞口無言,他看着霍思錦嘴角噙着的那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只覺心頭窩火。如今霍思錦順利換回了身份,整個人也越發的囂張了,這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就是明晃晃地嘲諷。
寬袍下手緊緊地握成拳,楚黎從未覺得如此挫敗過,面對對方的嘲諷,他卻無計可施。
可恨可氣
臉上溫儒的神情幾乎繃不住,忽然,楚黎的目光從某處飄過,隨後他斂住心神,又恢復了溫潤儒雅的姿態,與霍思錦道了句:“承表妹吉言。”隨後才轉身離去。
楊氏把整個過程都瞧在眼裏,她雖不知整件事情,但觀楚黎和霍思錦的言行舉止,顯然他們的對話一點也不友好。
“錦兒,三殿下是不是做了什麼”楊氏低聲問道。
霍思錦輕輕拍了拍楊氏的手背,溫聲答道:“都解決了,母親不用擔心。”
楚黎走進人羣中,朝周縉之使了個眼色,然後徑直往後院走去。
不多時,兩人在後院無人處碰面了。
“周大人,本殿聽說自從那日之後,你便告病了。”那日指的是哪一日,楚黎想不用他明說,周縉之自然知道。
楚黎回京後,周縉之一直告病,直到前兩日方纔出現在朝堂。不過楚黎不太喜歡周縉之這個人,再加上靖北侯府一團亂,連帶着他手裏的勢力也不穩,一時之間他沒顧得上盤問周縉之。
今兒得了機會,他正好問問他。更重要的是,楊氏生辰宴那日,周縉之也上門來道賀了,第二天就告病了,楚黎猜想那日周縉之肯定發生了什麼,而且很有可能和那場局有關係。
周縉之也沒隱瞞,言簡意賅地把那日的情景說了,包括他被飛羽打傷的事情。
“看來霍思錦早知你和靖北侯府的關係。”聞言,楚黎眼睛微眯,“這些年你不是從不曾和靖北侯府走動嗎霍思錦怎麼會知道的”
“即便是沒來往,但又不是什麼絕密,周某雖然出身寒微,但也是有家族姓氏之人,霍思錦但凡起了疑心,一查便知。”
周縉之並不意外他和周氏的姐弟關係被人所知。他並非是個矯情的人,寒微時,之所以從不和靖北侯府往來,並非是強撐着一口氣要靠自己的實力,不想依靠姻親連帶關係,而是因爲他早看出靖北侯此人沒什麼前途。
縱然初時,靖北侯能助他,但是過不了多久,便再也幫不上他了,不僅如此,反而還會拖累他。
從長遠來看,弊大於利,所以周縉之從一開始就直接就斷了靖北侯府這條線。
“那個飛羽是什麼人,功夫這麼好。”楚黎又問。
周縉之擡眸,瞥了楚黎一眼,“就是三殿下想的那樣。”
一個半大的孩子有那麼好的身手,除非是霍思錦自己運氣好,撿到寶了,要不然便是有人送給她的,而有能力養出這樣的高手的,除了太子楚錚,還有誰。
楚黎臉色突變,由此可見霍思錦和太子的關係絕對不淺,更重要的是,他懷疑楚錚知道霍思錦的身份,而他被調離京城,想必也是東宮的手筆。
隨後,楚黎忽而眼前一亮,頓時又變了臉色,“霍思錦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若是被人知道太子知情不報”
這倒是個轉機,如果能證明楚錚早就知道霍思錦的身份,那他必然會受牽連。
“三殿下別忘了,霍長錦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沒有,一把骨灰可證明不了什麼。”周縉之語氣微涼,他並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反而覺得楚黎是在異想天開。
金蟬脫殼這招,霍思錦使得極好,而且計劃周密,目前爲止他也沒找到疏漏之處。連霍思錦就是曾經的霍長錦這點都證明不了,還想證明楚錚知情不報,不是異想天開是什麼。
然而,楚黎卻依然面不改色,甚至面上笑意更深了幾分,“誰說本殿無計可施。”
聽了這話,周縉之眉梢頓時上挑,看向楚黎,“三殿下找到蛛絲馬跡了”
說實話,他並不太相信,前段時間他雖在家中養傷,但卻也沒少派人查,可是查了那麼久依然什麼都找到。周縉之並不認爲楚黎能抓到霍思錦的把柄。
楚黎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朝周縉之輕蔑一笑,“周大人,你且等着。”
語罷,便揚長而去,半點消息也不肯吐露。
“三殿下”周縉之出聲叫住了楚黎,他想告訴楚黎,霍思錦不簡單,他可別自作聰明。
然而,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楚黎頭都不帶回一下,恍若沒聽到一般,徑直遠去。
這態度很明顯,他正嘚瑟着呢,可不會聽周縉之的。
周縉之看着楚黎的背影,目光微沉。
隨後,冷笑一聲,“自作聰明。”
自作聰明的人最後都會哭的稀里嘩啦,悔不當初。
上一次他想盡辦法攔住了,但這一次,周縉之不會再攔着了。從這兩件事裏,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攔得住一次,攔不住兩次三次,只有等他撞得頭破血流,他纔會知道痛。
“大姐,該出來了。”周縉之忽然出聲。
周氏從迴廊大柱子後面走了出來,“你早就發現我了我可不是真想偷聽,正好路過罷了。”
周縉之倒是沒多說什麼,這裏本就是靖北侯府的後院,今日喪禮,周氏不便露面,索性待在後院沒出去。在這裏碰上週氏,並不是什麼可疑的事情。
“既然大姐都聽到了,那我也就正好奉勸大姐一句,霍思錦的身邊的護衛武功非常高,大姐要想殺她,可千萬別想用武力。”
周氏點了點頭,“我知道。”自從上一次刺殺失敗的事情後,她便都清楚了。只是霍芷柔出事,她悲痛不已,情急之下倒是生出過暗殺霍思錦的念頭。今日被周縉之這麼一說,她便立刻打消了那個念頭。
以卵擊石,最終的下場只會是一個。霍思錦毫髮無傷,而她卻背上殺人的罪名,和霍芷柔一樣。
“三殿下就這麼走了,他想做什麼”周氏將目光挪向遠方。
“做什麼”周縉之嗤笑一聲,“犯蠢。”
周氏看了看周縉之,“你不是扶持他嗎明知道他犯蠢,還不攔着”
“這一次隨他去,若是不犯一次蠢,他就不會明白要想上位,必須要我的扶持。”周縉之輕描淡寫地說道。
周氏輕笑,“縉之,你能力出衆,尤其擅長在官場裏周旋,不過你這性子有些太傲了,三殿下雖然溫儒,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我瞧着他似乎很不喜歡你,縉之,你就不擔心,若是事成了,他過河拆橋”
末了,周氏又忍不住加了句,“過河拆橋可是霍家人的絕技。”
從霍嫺妃和靖北侯身上,周氏已經得了教訓。
然而,周縉之冷笑道:“大姐覺得我會給他過河拆橋的機會”
他要做人上人,可不是墊腳石。
周氏忍不住拍了下手掌,“縉之,來日你功成名就,我周家門楣也可因你光耀了。”
周氏繼而又笑着說道:“我這個做大姐的也跟着沾光”
這話說的意味深長,其中涵義,她想周縉之肯定明白。
靖北侯已經靠不住了,周氏便立刻爲自己找到了新的靠山,而這個靠山就是周縉之。只是周縉之和她沒多少血緣親情,她這才提出合作。雖然她能幫周縉之的有限,但她希望周縉之日後能記着這份示好。
周縉之轉頭看向周氏,脣角輕勾,“大姐是個聰明人,縉之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