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眼瞧着這兩人拉拉扯扯,心頭已不知道是個什麼感覺,只覺得周身輕若無物,好似身處雲端,沒有一絲安全感。
但她不肯認輸,她能讓靖北侯這麼多年來都守着她一人,現在她也可以。區區一個賤婢,還能翻了天不成
說她鬧,好,她便要可勁兒地鬧,定要叫環兒這個賤婢知道癡心妄想會有什麼下場。
周氏木着臉,沉聲道:“隨侯爺怎麼說,妾身今日就一句話,有我沒她”
周氏敢說出這樣的話,心裏自然是有把握的。撇開靖北侯對她的感情不談,就是尋常人,夫妻多年,膝下育有一女,還有一個孩子在肚子裏養着,就算看在子嗣的份上,男人就該知道怎麼選擇。
“這個賤婢居心叵測,我絕對容不下,侯爺若堅決要護着她,那好,將我趕出去,我肚子裏的孩子,還有柔兒,你把我們都趕出去。”周氏挺直了腰,冷冷地看着環兒。
周氏篤定了環兒會被趕出去,因爲她覺得自己育有子嗣,但是她卻不知自己已然犯了個大錯,靖北侯若是看重子嗣,這麼多年爲何又對自己唯一的兒子霍長錦視若無睹
事實上,靖北侯是個自私的人,在他眼裏,只要自己快活就好,子嗣也好,情義也罷都不是他看重的。從頭到尾,靖北侯看重的只是他自己的喜好,他冷落正室嫡子,終其原因是因爲他不喜歡楊氏。他年少時候便喜歡周氏,奈何無緣娶進門,無奈之下才娶了楊氏,後來楊家式微,周氏也再度回到靖北侯身邊,這讓靖北侯有種失而復得的驚喜感,因而對周氏的喜歡就更深了。在後來的日子裏,周氏精心謹慎地維繫着他們之間的感情,牢牢的將靖北侯的心掌握在手裏,靖北侯這纔對周氏十多年如一日地好。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從靖北侯知道周氏瞞着他許多事情,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或是瞞着他和孃家人密切往來,或是瞞着他給孃家人送錢財,或是瞞着他和宮裏的嫺妃密謀靖北侯並不是在意這些事情本身,他介意的是周氏瞞着他,這一點在他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記,後來漸漸演變成了他對周氏的不滿。
靖北侯的感覺是這樣的:我對你百依百順,一片坦誠,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盡全力滿足你,我如此待你,可是你呢,卻對我隱瞞了許多事,一點也不坦誠,當着我是一副面孔,揹着我又是另一副面孔。
這樣的周氏讓靖北侯有些不喜,若之前只有三分不喜,今日這麼一鬧,三分忽然變成了十分。
有我沒她她這是什麼態度
這幾個字讓靖北侯不禁想起了十多年前,楊氏知道了周氏的存在時的場景,何嘗不是讓他做選擇,不過楊氏性情太柔弱,只是哭哭啼啼地說高門大族裏哪家有平妻這樣的說法,納妾可以,平妻不行。
此時此刻,靖北侯看着周氏的臉,忽然生出了厭惡感,周氏這神情語氣和潑婦如出一轍。他一點也不喜歡潑婦,潑婦還不如柔柔弱弱,三句話就會掉眼淚的楊氏呢。
當年的楊氏也是有孕在身,靖北侯眼睛都沒眨地就把周氏娶進了門。如今這場景何其相似
靖北侯的目光落在周氏身上,一字一句地道:“環兒是本侯的人,本侯不讓她走,她就要留在這裏。”
環兒,他護定了
此言一出,周氏臉色煞白,周身發軟,顫抖着嘴脣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環兒是本侯的人,他想做什麼。
周氏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下一刻,只聽靖北侯正色道:“從今以後,環兒就是本侯的良妾。”
良妾,意味着這位妾室家身清白,雖然是妾室,但若是沒有大錯,是不能輕易被趕出府的。
聽了這話,環兒心頭狂喜,怕被人看出來,她便把頭微低着,額前的髮絲將她的臉遮擋住。
這話落在周氏耳中,卻猶如劈天驚雷,直接將她劈成了兩半,煞白的臉頰上已然是面如死灰,周氏忽然覺得腹部好疼,她連忙彎下腰,剛想喚侯爺,卻不想還沒等她開口,靖北侯就已經拉着環兒大步走出去了,再沒看她一眼。
周氏只覺心口一滯,當下再也撐不住,一口血噗地噴了出來。
“夫人”
周氏暈過去之前,耳畔只有含翠等丫鬟婆子的呼喊聲,她想聽到的聲音並沒有出現。
靖北侯把環兒帶離了周氏的院子後,便叫來管家,吩咐了幾句,大體意思便是環兒以後就是姨娘了,讓管家看着安排。靖北侯也無心細說,吩咐了兩句便走了。
管家看了看環兒,道了聲恭喜。然後便按照妾室的份例,爲環兒安排了新的住處,再指派幾個丫鬟婆子伺候她。
事實上,管家一點也不奇怪,靖北侯時常在書房召見環兒,名義上是讓環兒稟告周氏的情況,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時間久了,指不定生出些什麼來。管家是霍家的家奴,雖是靖北侯府的管家,但他並非後院的管家,平日裏只管伺候侯爺,因而即便他知道環兒很有可能會成爲侯爺的妾室,這對周氏沒有好處,但管家也不會多管閒事地去向周氏告密。
環兒看着新的房間,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了,從今日開始,她便不再是受盡欺負的下人了,她是侯爺的姨娘,是府裏的半個主子了。
“你別高興地太早,你現在只是名分上的姨娘。”忽然,耳畔傳來一道淡淡的嗓音。
環兒連忙回頭看去,“世子”她驚恐不已,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
霍思錦在桌子的另一側坐下,輕笑道:“你不用緊張,我悄悄來的,沒人看見。”
“是,奴婢不緊張,就是有些驚訝而已。”環兒反應極快,連忙點頭說道,“世子教訓地是,侯爺只是和二夫人賭氣,所以才說納奴婢爲妾。說是納妾,但是也就是口頭上說一句,奴婢確實不該得意。”
說是納妾,實際上連個儀式也沒有,即使是妾室,那也該是坐着粉轎堂堂正正地進門纔對。可靖北侯半點都沒提儀式的事,可見擺明了就是沒那個意思。
環兒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地無影無蹤,她現在的處境實際上是尷尬的,確實沒有什麼好得意的。
“不錯,你還沒被眼前的虛華迷失自我。”霍思錦微微一笑,“不過,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名分你已經有了,那麼你做什麼都是名正言順的,你便沒那麼多顧及了。”
從前環兒倒是想用自己的美色引靖北侯上鉤,但被霍思錦制止了,她告訴她還不是時候。而如今環兒已然成了靖北侯的妾室,做姨娘的和男主子同塌而眠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來錯。
“但是你要牢牢記住一點,周氏依然還在,你必須牢牢握着靖北侯的心,切不可讓周氏搶了去,至於具體該怎麼做,你該知道的。”要想靖北侯和周氏離心,最好的辦法便是不着痕跡的挑撥離間。
環兒點了點頭,“世子對奴婢說的話,奴婢不敢忘。”
看着如今這光景,環兒心裏已經想明白了,若非霍思錦指點得當,她就是爬上靖北侯的牀了,也不會有好結果。
霍思錦脣角微揚,“你是個聰明的人,以後的路該怎麼走,想必你心裏也有數了。”
“奴婢能有今日,全靠世子指點。”環兒不忘表忠心,“世子對奴婢有大恩,奴婢片刻不敢忘。”
霍思錦擡手擺了擺,“我幫你是有私心,畢竟我也樂意給周氏添堵。除此之外,我還要你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