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病房裏大吵大鬧，最後連巡房的醫生護士都驚動了。
別人投來的目光，讓我無地自容。
媽媽隔壁牀的也是一個女人，她臉色一板，不耐煩的指着門。
“有錢是大爺，你去住vip啊，別在這裏裝，還要打擾別人。”
像是被人颳了臉皮一樣，媽媽齜着牙不顧身上的傷直接去了護士站要求換病房。
護士爲難的看着我，“你們確定嗎？單人房比較貴，我們其實並不是很建議你們這樣輕患住的，別費錢。”
“我兒子有錢！”媽媽用力錘了一下護士站的桌子。
咚一聲，整條走廊的人都停步側目。
“換。”我低着頭艱難的開口。
如果不滿足媽媽，她一定會像當初大鬧學校一樣大鬧醫院。
我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像之前一樣躲過一劫。
媽媽冷哼一聲大步跟着護士去了別的病房。
“你瘋了！你連喫飯都沒錢，你還要給她還錢，還要付醫藥費，你以爲你有多大的本事？”
蘇遇一副不可理喻的看着我。
我雙脣顫抖，看着他，“那我能怎麼辦？她砸了醫院，我拿什麼賠？”
蘇遇氣得拳頭握緊，重重嘆了一口氣。
安頓好媽媽以後，她總算是滿意了，盯着牆上的電視機就讓我趕緊滾。
我和蘇遇又匆匆趕回了學校，回宿舍想拿書，發現蔣鴿在裏面等我們。
“你們倆真的是膽子大，從三樓下去，嚇得我問宿舍大爺要鑰匙的時候說話都在抖，不知道還以爲你們倆去私奔了。”
蔣鴿把打結的被單放在空牀上，說完便沉默着像是在等我和蘇遇開口。
蘇遇知道我很爲難，所以用最簡短的兩句話解釋了一下。
“許如塵他媽被人打了在醫院，他着急。”
“還有人敢和這位阿姨打？還……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如塵你別生氣啊。”蔣鴿立即改口。
我搖搖頭精疲力盡的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
“先上課，別想那麼多了。”
蘇遇把書往我手裏一塞，拽着我出了宿舍。
直到坐在教室裏，我才稍稍回神，但是教授說的話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下課後於萌坐到了我身邊，像是有話要說，我纔想起來情書的事情。
我把摺紙放在於萌手邊。
於萌臉頰微紅，沒有立即看，而是把摺紙放進了包裏。
“如塵，你不是一直在勤工儉學嗎？週末你想去全職嗎？”
聽到打工，我立即擡頭，於萌被我一看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於萌，我能全職的，你知道哪裏缺人嗎？”
“你可能不怎麼玩手機，學校有個小蜜蜂羣，專門找學生週末做兼職的，一天怎麼也有個兩三百吧。”
於萌像是找到了話題，整個人都湊了過來。
我滿腦子都是錢，來不及抗拒。
“真的嗎？我能去嗎？”
於萌笑着接過我的手機，開始教我怎麼操作，然後把我加進了一個幾百人的羣，裏面全是我學校的同學。
有時候大家也會聊一些別的，但是羣主經常會發布一些兼職消息，而且比學校周圍的兼職都要錢多一
點。
“謝謝你，於萌。”我感激的看着於萌。
於萌笑了笑，“那我加你好友，你別拒絕，就算是作爲同學也不能這麼不給面子。”
我看到消息欄有於萌的頭像跳了出來，我就點了通過。
於萌低頭笑了笑，“我先走了啊，我發給你消息，你可別不回。”
不等我回答，於萌就跑了。
我盯着羣裏好久，纔看到有人發佈兼職消息，說是一個酒店要找婚宴上跑菜的，一天一百。
明明手很抖，還是第一時間發送了消息。
發佈人說星期六早上九點半在學校門口的站臺集合。
星期六我一早就起牀，蘇遇還睡得迷迷糊糊的隨口問了我一句去哪兒。
“我去打工，好多人的，你放心。”
說完，我就快速跑到學校門口的站臺等。
入秋的早晨還是很冷的，身上唯一的薄外套，已經穿得袖口的邊都磨白了。
而我還慶幸，沒破有的穿就行了。
我只敢暗自竊喜這些小小的幸運，其餘的最好連想都不要想。
否則……痛會更徹底。
組織人是個大三的學長，人高馬大，喊了一遍大家的名字，人員齊了就打算坐公車去酒店。
學長接了一個電話，扯着嗓門大喊，“誰晚上能通宵的？這次加價，五百。”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都不大想通宵。
我聽到價格，咬緊牙關舉起了手，“……我，我可以。”
學長打量了一下我，“行，就你。這邊忙完了，你就跟我走。”
去時，大家都開開心心的聊天，但是看着一百多桌的大廳，整個人都發懵。
或許是我真的沒有什麼見識，腦海裏只剩下金碧輝煌四個字。
換上漆黑的衣服，就開始聽酒店的人安排。
這時，媽媽打了電話給我。
我避開人羣接通電話，“媽媽。”
“許如塵，你死哪兒去了？醫院又來催錢，你是不是恨不得我死在醫院？”
媽媽的話依舊尖酸刻薄，讓我無力迴應。
“我在打工，我一定會想辦法把錢拿過去的。”
“爲什麼不打電話給岑如雄？他敢不給你錢嗎？他想斷子絕孫是不是？”媽媽說着自己就笑了。
即便是隔着手機，還是感受到她笑聲中的嘲弄，她始終不肯放過自己和我。
我不敢回答，只能等着她笑聲終止，然而餘音盤繞在耳畔，讓我覺得悶熱窒息。
媽媽後來說了什麼，我完全聽不清，等回神只剩下嘟嘟嘟的盲音。
之後，我跟着大家站在一道連通廚房的門邊等着婚宴開席。
聽着神聖的婚禮音樂，我站在門縫旁看進去，新娘一身潔白的婚紗挽着父親走向新郎。
這纔是一個正常的家庭吧。
作爲一個女兒，正常的女兒，有父親遮風避雨，長大後被小心轉交給另一個男人呵護。
我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幕，聚光燈下，新娘哭了，父親也忍着眼淚，兩人緊緊相擁。
媽媽從來沒有抱過我，岑如雄也沒有，他們兩人相看生厭，連帶着將我一起厭惡。
我永遠都不可能有這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