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從媽媽的眼神裏讀到了別的意思,比恨更濃,甚至帶着想要解氣的宣泄。
她逼近我,彷彿黑雲瞬間遮蔽了我所有的天空。
“你表哥說,你在學校和岑辭走得很近,岑辭還幫你了,爲什麼?”媽媽陰冷的質問我。
我立即搖頭,“沒有,我沒有和他走得近,從來沒有!他也沒有幫過我!”
我怕給岑辭惹禍,一直都在重複這句話。
表哥林天卻站出來,“怎麼沒有,岑辭是不是幫你打我了?我不就是和你走得進了一點?還要對我對手?還有那個杜清雅處處護着你,對了,門外一天到晚有一男一女等你,是誰?你瞞着我們到底幹了什麼?”
“沒有!”我聲音發抖的大聲喊了出來。
這世上只有杜清雅和趙家兄妹兩個幫着我,他們是無辜的,他們不應該因爲我被牽扯進來。
“我看她就是作則心虛,瞞着我們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了什麼。”林天對媽媽控訴着我的行爲。
我緩緩後退一步,一旦媽媽覺得我在脫離她的掌控,後果我很瞭解。
媽媽擡手就扯住我頭髮,“沒有?我看你是發騷了,居然和岑辭還有別的男人走這麼近,難怪會做春夢,看來不管你,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聽話。”
媽媽扯着我的頭髮走入房間,一手扯我頭髮,一手拉我的衣服。
“媽,我和他們真的不熟。”
我就算是被媽媽打死,我也不會承認的,我一定要保護他們。
“我今天就斷了你做女人的夢,看你還敢不敢和別人男人走在一起。”
媽媽眼珠凸出,臉上是我前所未見的扭曲。
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比柳條打在身上還有難受,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媽媽聲音尖銳的對着門外喊了一聲,“林天,你進來。”
“媽……”我害怕的護着自己。
林天走了進來,嘿嘿笑着盯着我看。
“林天,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偷看多眼饞,今天你就幫阿姨好好教訓一下她,看她還敢不敢在外面勾搭男人。”媽媽咬重每一個字,目光也想把剪刀一樣,一點一點剪開我身上的遮羞布。
我搖頭撐着身體往後躲。
林天摩拳擦掌的靠過來,“許如塵反正你一輩子都只能是個男人,你媽都捨得了,你怕什麼,我們不說不就成了。”
“媽!媽!我真的沒有和誰走得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跪在地上磕頭,一聲比一聲響。
媽媽只是擦了擦手心,走向門外,警告的看着我,“不給你點教訓,你能記住嗎!”
嘭的一聲,房門被媽媽關上了。
我的心沉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臉上爬滿了淚水。
她是我親媽呀,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林天迫不及待的摟住我,沾了煙味的臭氣薰了過來。
我被媽媽的話重傷,渾身都像是自暴自棄一樣無力的癱着。
“許如塵!你是我的狗!只有我一個人能動你!”
腦海裏突然躥出岑辭的話,我雙手握拳,想也沒想抓起牀頭櫃上表妹的檯燈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感覺到手黏膩之後,我才清醒過來。
“嗚嗚……”我迅速的扔掉手裏的檯燈。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我害怕的從窗戶跳了出去。
黑夜裏,我瘋狂的跑着,就算是聽到自己的腳步聲,我都害怕的不知所措。
恨不得跑到天涯海角,找一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但是我不知不覺還是跑到了岑家,在門外撞了一個人。
我擡頭看着岑辭的臉,他看到我就不開心,他身邊的外婆也是如此。
“岑辭,岑辭……我死好不好?你殺死我吧。”
“婆婆,婆婆對不起!我想贖罪的,可是我……爲什麼是我啊?”
我哭喊着,崩潰着,最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岑辭的外婆坐在牀邊。
“你媽打你了?”
我低下頭用力的搖着腦袋。
媽媽那樣也是逼不得已的。
老太太不在多問,“喫吧。”
然後她就走了。
我看到牀頭放着一碗八寶粥,熱氣騰騰的,我不顧燙手握在手裏。
我看着走到門口的人,含着一層薄淚,爲什麼恨我的人都能施捨一碗粥給我,我在乎的媽媽卻永遠只會打我?
“婆婆,對不起,謝謝你。”
老太太身體一頓,回頭看着我,“我現在只想着岑辭能好好的,他快考大學了,我不想他被影響,你懂嗎?”
我點頭,“我懂,我一定不會影響他。”
“記住你說的話!”老太太這才
滿意的離開。
從那天起我就避開了岑辭,我更不敢回大姨家。
岑辭也沒有再和我說話,他的世界裏有一個杜清雅就夠了。
趙冪還是會來找我,經常抱怨,“岑辭哥叫我來,自己又臨時有事,我來來去去多麻煩,以後乾脆我來陪你好了,反正我也該補習一下。”
從此趙冪就帶着書來和我一起補習,趙亦辰時不時也會過來幫我們補習一下英語。
有了他們的陪伴,才讓我從林天的陰影裏走出來。
後來趙亦辰要出國了,還特意帶上我和趙冪去遊樂場玩了一次。
我永遠忘不了色彩斑斕的遊樂場,裏面只有歡笑,成羣結隊的人走過去,歡呼驚叫。
那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趙亦辰臨走的時候對我說,“如塵,你要是個女孩子就好了。”
我一驚,有些不知所措。
被他抱了一下,整個人都僵住了。
“如塵你等我,等我放假一定來找你。”趙亦辰像是對我許諾一樣。
我都來不及迴應就看着他拖着箱子走了。
開學後我在學校看到了林天,確定他沒事我才放心下來。
媽媽來找過我很多次,我能避開就避開,避不開我就找人多的地方解釋,哪怕是在人多的地方被她打了,我也不願去大姨家見林天。
“媽,我快升高三了,我必須要好好學才能考上好的大學。”我知道媽媽很希望我爭口氣。
媽媽這才放過我,拿着岑家給我的生活費走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初夏,老師說因爲高考,要放假三天。
我才察覺時間過得真的很快。
岑辭都要高考了。
這一個學期,我見到岑辭的機會屈指可數,哪怕碰到了,岑辭也會繞開我。
我也沒有機會和他說一聲謝謝。
我在想或許是高三快要高考了,所以纔會這麼忙。
我一直遵循着和岑辭外婆的承諾,我不去吵他,也儘量不讓岑家和媽媽的事情牽扯到他。
我希望他以後的人生,他自己可以決定。
放榜那天,我很早就去了學校,學校每年高考都會貼紅榜。
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學生和家長,我墊着腳還是看不到。
直到聽到有人說了一句,“唉,岑辭怎麼就這麼厲害呢?這都拉開第二名十幾分,看來今年的狀元肯定是他了。”
“平時也沒見他多用功,該玩還是在玩,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讀了一個假書。”
我聽了,莫名的有些開心。
好不容易擠了進去,看到第一名後面用毛筆寫得名字,激動地捏緊了手指。
是真的,岑辭真的是第一名。
這下岑辭的外婆肯定放心了。
“如塵!如塵!”杜清雅站在人羣外衝我招手。
我一開心都忘記了注意自己的表情,笑着就跑了過去。
“清雅,第一!真的是第一!”
“是啊!這比我自己考第一都開心。”杜清雅蹦躂了一下。
“你連前十都考不進去,好意思說自己考第一?”岑辭的聲音插了進來。
白色的襯衣,在手臂上挽了兩道,米色的休閒褲顯得腿筆直修長,金絲的眼鏡透着目光裏的笑意,看上去幹淨又舒服。
杜清雅撒嬌,“我這次也算是超常發揮了,就算進不了你同一所大學,在一個地方肯定是可以的。”
“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岑辭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後,溫度迅速下降,在這豔陽下都透着寒氣。
我笑容一僵,立即低頭,“看看。”
“站在這裏熱死了,我請你們喝飲料,今天我開心,不要都板着臉啊。”
杜清雅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岑辭往店裏去。
剛坐下,杜清雅就從包裏掏出一個手機和充電線。
“這次我考得不錯,我爸媽給我換了新手機,如塵你都沒有手機,你不嫌棄就把我的手機拿過去用吧,除了有點點卡頓之外,接電話什麼應該不是問題,這樣也方便我們聯繫。”
杜清雅把手機推到我面前。
“不,不用了,我不需要的。”我立即回絕。
最後杜清雅乾脆就把手機放進了我的手裏,“拿着吧,就算是去賣都不值錢,還不如給你算了。我把我們大家的號碼都存進去了,有什麼事情隨時聯繫。”
就這樣我有了人生中第一個手機,上面是貓咪的彩膜,很可愛,我一直都沒捨得撕掉。
杜清雅說可能沒刪乾淨,讓我自己回去刪。
我在裏面發現了一張她偷拍岑辭看書的照片,像是在窗邊,畫面很清晰。
岑辭……也很好看。
我沒刪,也不知道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