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墨眯了下眼睛，神色平淡：“嗯。”
阿來頷首，大步離開。
謝淮墨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近在眼前，遠在天邊的落霞雲涌，眼底的神情，寂靜如深潭，悲喜難辨。
許久之後，謝淮墨走回辦公桌前，拿起鋼筆，緩緩地拔下筆帽，不急不躁地套好，將鋼筆放進筆筒裏。
收拾好辦公室，謝淮墨拎着公事包，提前兩小時下班。
“爸爸！”
“爸爸！！！”
彤彤自己打開車門，看到坐在車裏的謝淮墨，尖叫着爬進去，撲到爸爸懷裏。
謝淮墨親親女兒的額頭，溫聲說，“坐坐好。”
彤彤連連點頭，乖巧地坐在爸爸身邊。
小姑娘坐定之後，又挪了挪，腦袋擱在爸爸的胳膊上，忽閃着大眼睛，“爸爸，你怎麼來了？”
“爸爸突然好想彤彤。”
小姑娘害羞地別開臉，看着車窗外，脣角壓不下來。
負責開車的宋起偷偷地憋笑，啓動車子上路。
謝淮墨摸摸女兒的發頂，問突然矜持起來的小姑娘，“彤彤，想聽歌嗎？”
彤彤用力地點頭。
謝淮墨打開公事包，取出過來路上特意買的耳機，插到手機上，打開音樂app，搜索《prayer》，與女兒分享。
彤彤眨巴眨巴眼睛，靠着爸爸的肩膀，認真地盯着屏幕上滾動的中英文歌詞。
謝淮墨伸開手臂，大手放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溫柔地摟着女兒。
宋起升起前後座之間的隔板，專注開車。
謝淮墨帶着女兒聽了兩遍，笑着問她，“好聽嗎？”
彤彤看着爸爸，實誠地說：“這位叔叔的聲音好好聽哦！我很喜歡。”
謝淮墨：“……”
修長手指拂過小姑娘的劉海，謝淮墨眉眼彎彎，脣角勾起清淺的笑弧，“彤彤，爸爸將這首歌設置成你的鬧鈴，可以嗎？”
彤彤歪着腦袋想了想，大方地點頭，“可以。”
謝淮墨握了握小姑娘的手，小聲說，“我們今晚去喫大餐。”
彤彤的大眼睛亮亮的：“太棒了！我想喫龍蝦！”
“嗯，去喫龍蝦。咱們現在去接你媽媽。”
彤彤歪着腦袋想了想，“要不要叫上奶奶一起呀？”
謝淮墨怔了幾秒，憐愛地揉揉女兒的腦袋，“你問問媽媽，她要不要叫上奶奶一起？”
“嗯嗯！”
謝淮墨撥通妻子的電話，將手機交給女兒。
唐淺怡正聽英語聽力，接到謝淮墨的電話，有些訝異。
剛剛纔聯繫過，怎麼又打電話過來了？
不會出什麼狀況了吧！
“喂，謝淮墨！”
“媽媽，是我！”
唐淺怡聽到女兒甜溜溜的聲音，呼出口氣，“彤彤呀！你和爸爸在一起咩？”之前老是出事，害她好容易神經緊繃，要儘快調整啊！
“是的哦！今天爸爸接我放學呢！”
“爸爸說，他要帶我們去喫大餐！”
“媽媽，我們帶上奶奶好不好？”
“奶奶一個人在家喫飯，很可憐的。”
唐淺怡擡頭，望着天邊的雲聚雲散，笑着說，“好呀！彤彤，你給奶奶打電話，好不好？”
“好！”
“把手機給爸爸！”
彤彤把手機還給謝淮墨，“爸爸，媽媽同意了！”
謝淮墨接過手機，嗓音低低沉沉地開口，“彤彤想喫龍蝦。你呢？”
唐淺怡按下免提，抻着腰兒，慵懶地說，“我隨意啦！”
“行。我和彤彤在去花屋的路上，大概還要十分鐘，你準備一下。”
“好。”
唐淺怡掛斷丈夫的電話，收拾書本。
這時，一陣風過，颳走夾在物理教材裏的模擬試卷。
唐淺怡急忙追了幾步，彎腰撿起隨風抖動的削薄紙張。
花屋對面的馬路上，停下一輛白色奔馳。
楊成降下車窗，眼神平靜地看着清瘦美麗的女人，施施然地走向永遠繁花似錦的小屋。
在她的身後，枯黃的銀杏葉，三兩片兒，打着旋兒，悠悠然地飄向大地。
“冬天來了。”
楊成低低一笑，升窗，踩下油門。
唐淺怡將圍巾掛到脖子上，拿起指示燈閃爍的手機，按亮屏幕。
——對不起。
發件人：楊成
唐淺怡擡起頭，眨了眨眼睛，彎脣一笑，將手機放進包裏。
楊成不需要她的原諒。
因爲他已經往前走了。
人都會迷失迷茫，但她始終願意相信，真正的愛意能夠喚回渴望得到救贖的靈魂。
章明惠握着手機，連連地應着：“好好好！奶奶馬上過去！”
掛斷孫女的電話，章明惠對陳嫂說，“不用準備晚飯了。讓老梁備車。”
陳嫂點頭，“好！”
“外面的食物哪有家裏廚師做得乾淨衛生！自己喜歡下館子湊熱鬧，還要拉着我！我這兒媳婦也真是的！”
陳嫂：“……”
這麼嫌棄兒媳婦，幹嘛偷偷量兒媳婦的毛衣尺寸哦！
陳嫂轉過身，受不了地撇撇嘴，動作麻利地給老梁打電話。
章明惠理理身上穿的旗袍。
她坐着打了一下午的毛衣，旗袍上出現了好多的褶子。
“真是的，害我大晚上的，還要去換件衣服。”
陳嫂：“……”
這是不是就是女兒說的那種，“明明心裏很開心，嘴上卻嫌棄得要命”的氣人狂魔？
不過，她倒是覺得老太太比之前可愛很多了。
這位謝太太終於讓謝總明白了，孝敬父母的錢再多，也無法代替言語和行動上的具體關心給予老年人的溫暖。
陳嫂笑了笑，繼續幹自己手頭的活兒。
章明惠換了一條素色旗袍。
站在鏡子前，從頭到腳打量自己一圈。
章明惠想起那次在商場和關欣的偶遇……
不說別的。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穿別人說的基礎色的衣服，心裏是最舒服的。
那些凹造型的日子，別人看她的笑話，背後對她指指點點，她自己也很難受。
但爲了兒子，她必須死命撐着。
被罵暴發戶又如何，那些人還不是得對她笑臉相迎！
如今，因爲兒媳婦，她漸漸覺得穿自己喜歡的衣服，纔是最好的。
章明惠遲疑了一下，拉開抽屜，取出兒媳婦送她的米棕色的披肩，往身上比劃……
十分鐘後。
樓下的陳嫂聽到動靜，不經意地擡起頭，眼前一亮。
老太太今晚的打扮，倒是非常的得體，有點電視裏的豪門婆婆的風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