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向晚纔在一樓大廳看到醫生提着醫藥箱匆匆下樓來,只不過額上滿是冷汗,一張臉也泛出青白之色來。
向晚面有瞭然,但還是迎了過去:“醫生,景安他輸液之後是不是就能退燒了?”
向晚剛纔走後,醫生在房間裏可是被小魔王折騰狠了,但到底最後還是捱了針,這會聽她詢問,醫生急忙點頭。
“小少爺的身體很好,這一次感冒也是因爲換季再加上吹了風,不嚴重的。”
開玩笑,再給霍景安扎上一針,他覺得自己的小命也不要要了。
“那就謝謝醫生了。”
向晚臉上已經都是感激。
卻不想樓上突然有個身影風風火火的跑了下來,向晚本以爲是景安又怎麼了,誰知道那身影到她面前緊急停下,眼眸發亮的看了自己一眼,而後就如狼似虎的撲到了那醫生身上。
“徐青?你怎麼會在?”
他應該是跟在霍霆琛身邊的,這種時候不應該在家中的吧?
徐青卻好像根本沒有時間回答向晚的問題,他拉住了那醫生:“先不要走,我們少爺受傷了。”
說着,他還不忘用眼角餘光去看蘇向晚的反應。
這話可是他從書房裏滾出來之後所能想到的最簡短也最能將意思清楚明白的表達出來的,當然按照他自己的意思,這種時候出了醫生要拉上去,最好他一起把蘇向晚也拉上去,要是她對少爺有對小少爺的一半心疼,今天他就能少受一些罪。
“你們少爺在家裏?那景安生病了他竟然也能置之不理?”
向晚一臉不解的問出了聲,徐青瞄到她神色冷峻,看起來竟然有幾分責怪的意思,心想這發展有些不對啊。
“少爺他也是……”
“也是,這事我沒有資格過問的,只是景安只有四歲,身邊再有傭人照顧着,最需要的爸爸卻不管不顧,他心裏該多傷心?”
向晚眼底有一層雲霧繚繞着,遮住了那層瀲灩水色,她低頭,打算回去廚房看一看自己給景安煮的粥。
“不是啊蘇小姐,小少爺可是少爺的兒子,親生的,他怎麼可能不關心他呢?你看這醫生,不就是少爺派人接過來的嗎?”
徐青心裏是真的有些替霍霆琛委屈,說起來小少爺根本就沒有生病,但是他們少爺可是實打實的受傷了。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是昨夜受的傷,爲什麼之前少爺根本不提,剛纔還叫他去了柔術室切磋,要不是他那一拳險些落到了少爺身上,估計自己都發現不了他後腰上那一片猙獰的青紫色。
徐青眼底有一絲血色迅速繚繞而起。
“而且少爺他身上也有傷,可比小少爺嚴重多了。”
在向晚移步打算離開之時,徐青無意識的又添了一句。
向晚的眼神不受控制的朝樓上飄了過去,悠悠盪盪,徐青看不出其中有沒有擔心,有些失望的帶着醫生上樓去了。
書房裏霍霆琛正站在其中一面巨大的銀灰色背景牆上看掛在上面的幾幅畫,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叫他微皺了眉,看到是徐青,也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意料之中。
“少爺,醫生我帶來了。”
那醫生不久前剛被霍景安摧殘過,此時見到霍霆琛,哪怕是他無意識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都給人壓迫感,戰戰兢兢的去幫霍霆琛察看瘀傷。
書房裏難耐的寂靜,霍霆琛眼底一片浩瀚的海,幽幽的望進去,只會立刻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有些出神,眼底氤氳出淡淡的極北雪霜來,那醫生的手抖了抖,滿頭大汗的幫他敷了藥膏,站到了一邊。
“藥膏留下來吧,徐青送陳醫生出去。”
那醫生因爲霍霆琛竟然知道他的姓氏受寵若驚,徐青帶他出去的時候,臉色好了很多。
沒過多久書房的門又被敲響,霍霆琛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淡聲說了句‘進來’,便看到進來的人不是徐青,而是傭人端了餐盤。
“這是什麼?”
青菜的清香夾在米香之中,有種溫暖而清透的感覺,霍霆琛皺眉詢問,他很少能在看到這樣粗糙的粥。
“這是蘇小姐煮的青菜粥,說是想叫少爺也嚐嚐。”
傭人說罷書房裏便沉寂了下來,任誰在少爺強大的氣場面前都是不可能保持冷靜的,那傭人忍不住擡頭看了霍霆琛一眼。
“端下去吧,這粥我不喝,送瓶酒上來。”
霍霆琛語氣仍是冷的,眸底剎那間躍出一抹鋒利沉涼,傭人頓時恐慌不已的端着餐盤離開了書房。
畢竟之前他們伺候的是唐棠,唐少雖然爲人風流了些,可是脾氣比起霍霆琛,可真的算是好了十萬八千里。
不想沒過多久,房門又被敲響。
霍霆琛神情不耐,以爲是徐青送了醫生回來,語氣微怒的說了句進來。
向晚的身影映在了霍霆琛的眸底。
他微微眯眼,眼神裏有淡淡迷濛縹緲,彷彿不相信蘇向晚會主動來找他一般,不過當她淡無情緒的目光橫了過來,霍霆琛眼底那絲迷濛頓時散去,恢復了清明。
“你來做什麼?”
向晚到了嘴邊的微微一滯。
她覺得自己定然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了霍霆琛,她能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之中感覺到。
“我聽徐青說你受傷了。”
想到這個,向晚就沒有辦法針鋒相對,雖然霍霆琛滿身的生人勿進,她還只是站在書房門口便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排斥。
“我給景安熬了些青菜粥,你受傷了也要喫清淡的,這種時候不能再喝酒了,就喝點粥吧。”
向晚不自覺的語氣輕軟,還有一絲從景安那裏過來,下意識的溫柔,霍霆琛正簽字的手頓了頓,彷彿察覺到她語氣裏還有難得的體貼和縱容。
他擡眸看向蘇向晚,眼眸暗了下來。
“景安他生病跟你昨天帶他去圖書館大有關係,你照顧他是應該的,憑什麼覺得能左右我?”
沒有想到霍霆琛出口的話居然會這樣刻薄,向晚臉上的那絲笑意不見,端着餐盤的手也漸漸僵了。
“我知道他是因爲我才生病的,所以我纔會過來。”
“那隻能說明你還有點良心。”
霍霆琛輕嗤一聲站起身來,向晚皺眉看他走過來,只覺得今天的他彷彿渾身帶刺一般,處處針對着自己,不過這也是這個男人一貫的態度,他到現在還懷疑自己對景安的用心。
“霍霆琛,我不知道你心裏對我還有什麼不滿,不過以後也不會有多少交集了,我馬上要訂婚,你也會很快帶景安回帝都,就當這次是我對之前的事情做一個終結吧,等今天景安輸液退燒了之後,我就不再跟他見面。”
霍霆琛先是神色一凜,而後有些諷刺的輕笑兩聲。
“我記得這話你之前就說過。”
向晚立刻想到之前在帝都她向霍霆琛保證之後,又與景安見面,甚至還答應了他做他的家教老師,頓時臉上紅一片白一片。
霍霆琛又靠近了些,清冷氣息越發濃郁,還有些許藥味,不刺鼻,還有些清香,向晚吸了一口氣又沉沉吐出。
“你怎麼想我都行,這粥你既然不想喝,我當然不會強迫,那琛少你忙,我不打擾了。”
心底那層煩悶因爲霍霆琛刻薄的話噴薄而出,向晚雖然很少與人生氣,但這次根本就忍不住心底的情緒。
不過想到她還欠着這個男人五百萬,又覺得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
“那五百萬,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說罷端着餐盤就走。
“站住。”
霍霆琛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向晚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她忍不住咬脣,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條件反射的這麼聽他的話。
“誰說我不喝了?”
霍霆琛沉吟了一下,這才說道。
說完他自己也皺眉,叫向晚自己把餐盤端進來,太子爺十分大爺的坐在書房的沙發上看着她那碗青菜粥。
“那我先走了。”
雖然心底依舊煩悶,但看霍霆琛真的嚐了口那粥,臉上好歹沒有什麼嫌棄的表情,向晚又覺得心情好了不少,這下不打算在他面前繼續礙眼了,轉身欲走。
“誰說我叫你現在走了?”
霍霆琛幽幽的問。
“景安他還等我過去呢。”
其實這個理由真的相當好用,霍霆琛想到那小傢伙平白打針輸液,心情好了不少,卻仍不打算放蘇向晚離開。
“你就在這裏,等我把粥喝完再走。”
原來是少爺忍受不了書房裏有餐具,向晚表示理解。
她本來以爲霍霆琛根本就不會在書房裏喫任何東西的。
這個男人的潔癖比景安的還要嚴重,是不能忍受自己長久待着的空間裏有別的氣息。
“好吧。”
向晚遠遠的站到一邊,十分自覺的當自己是個傭人。
見她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樣子,霍霆琛眼眸微閃,碗裏的粥喝的倒是緩慢。
向晚無聊,不經意的在書房裏掃視了一眼,突然看到那面光禿禿什麼裝飾都沒有的牆上掛着的畫,不自覺的張了張嘴巴。
“這不是我的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