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很大,座位很長,兩個人中間隔着一條寬闊的楚河漢界,可即便這樣,薛艾悅還是不敢擡眼,甚至感覺自己都不敢呼吸。
“別緊張,我不會喫人的。”
低沉的嗓音憑空響起,艾悅本能一個激靈,然後她發現自己的手抖了,想說話,卻找不到自己的舌頭。
西蒙大帥掃了她一眼,只那一張側顏就讓他眸底一片柔軟,看她嚇成那樣,腦袋幾乎扎進自己的大腿縫裏,他就不敢再開口,生怕把她嚇暈了。
他有那麼可怕嗎?
她這膽子也太小了。
“艾悅被西蒙大帥帶走了,我擔心那小丫頭太害怕,會不會還沒完成任務倒把咱們先賣出去。”
邵御風盯着四輛十分扎眼的車輛消失沒影,不免有些擔心。
西蒙大帥他是見過兩次的,那男人和左慕南一樣是金戈鐵血一步步憑自己的實力爬上大帥這個位置的。
不同的是,左慕南尚有人情味,有熱血,而西蒙大帥的血是冷的,哪怕他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人感覺周圍陰風陣陣,毛骨悚然。
一般的大老爺們兒都扛不住他陰冷的氣場,更何況是薛艾悅那麼一個黃毛丫頭。
左慕南微微嘆息:“那也沒辦法,我現在也只能依靠艾悅了。”
幾輛車駛進一座富麗堂皇的莊園內,沿着明朗的路燈一路前行,然後在一棟造型磅礴的別墅門前停下。
李副官先是打開西蒙大帥那邊的車門,男人一下去,艾悅頓感呼吸順暢,忍不住大大的呼吸一口,可她緊繃的心臟還沒來得及放鬆,她這邊的車門也打開了。
“薛小姐,請下車。”
林副官的語氣好像從來都只有一個調調,就是生冷堅硬,彷彿是機器人,一點都不柔和。
艾悅做了一番思想鬥爭,余光中她已經看到那抹堅挺的身影正站在門口,心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咬着下脣緩緩從車裏鑽出來。
大概真的是太害怕了,下車的時候雙腿一軟她竟直挺挺撲了下去。
看着地面近在咫尺,艾悅嚇得本能閉上眼睛,只感覺一道勁風拂過,她的身體就停住了。
沒有預想中的疼痛,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還在半空中,睜開眼,眼前是大理石光滑的地面,還有一雙穿着軍靴的大腳。
原來她真的沒有落地,艾悅微微鬆了口氣,要是這個姿勢摔下去,這張臉肯定得壓扁了。
可是馬上艾悅就發現了不對勁,這麼說是有人揪住了她。
確實是揪住的,她感覺自己的後襟正被一隻大手抓着,力道集中在一點。
“不僅膽小,還很笨。”
上方一道低沉的嗓音發出一絲帶有嫌棄的語調,然後艾悅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的聲音,就眼前一花,她看到了造型美觀的燈飾,看到了黑漆漆的星空,看到了一張無慾無求般英俊的臉。
艾悅瞠目結舌,彷彿腦袋裏的東西一下子被搬空了,她無法思考。
這人不是請她上車下車的男人,他的眉宇間陰戾之氣仿若來自黑暗之中的惡魔,背後還張着一雙冒着黑霧的翅膀。
他是誰?
西蒙將薛艾悅抱在懷裏,大步走進別墅內,門口同樣兩排整整齊齊的傭人,在他們進門的瞬間齊刷刷九十度鞠躬。
“歡迎大帥回家。”
大帥?
薛艾悅所有意識都被從九霄雲外拉了回來,她不可思議地看着面前這張臉。
他是大帥?他就是西蒙大帥?
西蒙大帥不應該是一個老頭子嗎?
感覺到懷裏的女人一臉“我是誰,我在那兒”的震驚與迷茫,西蒙終於微微彎了下嘴角。
“做一些喫的。”
他生冷的吩咐,在他走過去後,門口的傭人立刻散開,去執行他的命令。
他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後他坐在了她的對面,看着她。
薛艾悅逃避那道灼熱的目光,把臉歪到一邊去,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童話般的城堡裏,這個西蒙大帥的家真的是很豪華,很奢侈。
“薛小姐,你是哪裏人?”
“x國,s市。”
薛艾悅本能開口,而且很快說了自己的國家和城市,好像生怕晚一點,自己就會被這個像魔鬼一樣的男人給喫掉。
西蒙挑了下眉,“你喜歡唱歌?”
她點頭:“嗯。”
“你好不好奇我是誰,爲什麼把你帶到我的家裏來。”
他的所有話都好像是在例行公事的審訊犯人,面上毫無波瀾,內心波濤澎湃。
這個女人,和翠莀長的一模一樣,就好像翠莀復活了出現在他面前一樣,若非他心如明鏡翠莀已經死了,他真想將她抱在懷裏,訴說他這些年的思念之痛。
“你……”
薛艾悅怯怯地看向他,黑黑的眸海中閃動着小兔一般的慌亂,囁嚅着猜測,“一定是個大人物吧,我……不知道你把我帶到你家來幹什麼……我想回去。”
“你喜歡這裏嗎?”
西蒙又問,清冽的目光中不經意滲透出一抹柔和。
薛艾悅目光又掃視了一眼這個富麗的嚇死人的房子,點點頭又趕緊搖頭。
點頭又搖頭是什麼意思,西蒙微微蹙眉。
“不喜歡?”
“不是,是不敢喜歡。”
“哦?爲什麼?”
艾悅咬着脣瓣,怯懦道:“這麼漂亮的房子看着很好住,但是住着一定不舒服,因爲冷冰冰的,沒有家裏的那種溫暖。”
西蒙驀地怔住,直直看着薛艾悅,心裏彷彿有一根弦被她觸動了,勾起來無數往事。
那一年,翠莀抱着他的手臂對他說,“西蒙,等我們以後有錢了,過上了好日子,我們就買一個八十平的房子,把裏面裝飾成我們心中的樣子。”
他還取笑她:“你怎麼就這點出息,你放心將來我一定讓你住上全世界最好的房子,裏面像宮殿一樣。”
她說:“像宮殿一樣的房子好是好,但是會冷冰冰的,沒有家的味道,我覺得只要和你在一起,蝸居就是幸福。”
是啊,房子太大,冷冰冰,沒有一點家的溫暖,所以他把自己圈在這裏太久,連他的心他的血也變得冷冰冰,沒有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