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江有點受不了了。
一直被人無視也就算了，他還可以坐在一旁，安安靜靜喫老牙做的糕點。
雖然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一嘗就知道，老牙平日裏一定很少做，甚至，從不做這些點心。
但，在這樣的凌晨時分，喫點熱的東西，感覺還是挺舒服的。
唯一不舒服的是，鳳九兒這吱吱喳喳的聲音，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我三十八。鳳離對鳳九兒，那簡直是有問必答。
這府中除了老牙，再沒有別的下人，也沒有姬妾。
那，四皇叔你到現在還沒有成親？父皇都不管嗎？
長兄如父！四皇叔已經三十八了，父皇自己都要好幾個孩兒，怎麼能不管這個親弟弟？
不過，四皇叔……三十八？老天，這看起來，真的就只是二十五六歲的模樣！
這是保養得實在是太好，還是說，根本就是天生麗質？
真是羨慕死人！
我……鳳離遲疑了下，才道：成親了。
噗！一旁的鳳江嚇得一跳，口中的糕點頓時噴了出來。
鳳九兒嚇壞了，生怕他嘴巴里的東西濺到自己身上，噁心不死人！
鳳離隨手一揮，鳳江只覺得臉上一陣刺痛，所有的髒東西，竟全部落回到自己的臉上。
咦！鳳九兒嫌棄的要死。
還不滾去洗把臉？鳳離冷眸掃來，毫無溫度的。
鳳江一顆小心臟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對鳳九兒這麼溫柔，對他就這麼兇！
這種區別對待真的好嗎？大家都是他的親人！四皇叔太偏心了！
不過，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很重要很重要！
當下，鳳江也沒有在糾結什麼四皇叔偏心不偏心的，趕緊去井邊洗了把臉，便立即折了回來。
四皇叔，你成親了？爲何從未聽你說起？父皇也沒有提起來過？你什麼時候成的親？四皇嬸呢？人呢？
鳳離沒說話，根本當他不存在。
這些問題，自然也不會回答。
但，鳳九兒也是好奇啊。
她輕輕扯了扯鳳離的衣袖，小聲問道：四皇叔？
想知道？對着九兒的時候，這眉宇間，甚是柔和！
鳳江覺得自己就是個炮灰，他說話四皇叔不理會，他做錯事，四皇叔就會一腳將他踹出去。
九兒呢，她說話，四皇叔就像是聽人唱歌那般，光是聽她說話，眼底都能有愉悅的笑意。
這還是他認識四皇叔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麼開心。
鳳九兒說什麼，他都那麼喜歡，鳳九兒嫌棄他，四皇叔立即就讓他滾？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爲什麼他不是姑娘？
若他也是個公主，四皇叔會不會也對他如此溫柔？
嗚嗚嗚，爲什麼要生爲男兒身，嗚……
九兒睜着一雙大大的眼珠子，盯着鳳離：可以說嗎？如果不能說……
在九兒面前，沒有不能說的事。
鳳離給她夾了塊糕點，盯着她咬在嘴裏，他才道：雖不曾拜堂成親，但，她早已是我心中的娘子。
真的有四皇嬸？那她現在……
已不在人世。他眼底淌過一抹幽暗，但，再看九兒的小臉，眉宇間卻又亮起來。
不過無妨，她活在了我的心裏。
大概是事情已經過去很久，所以現在說起來，沒有那麼憂傷了。
不過，九兒能清楚感覺到，四皇叔提起當年的姑娘，還是懷念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得四皇叔如此喜歡。
鳳九兒忽然羨慕起那姑娘來了，四皇叔如此天人之姿，雖然不愛說話，可是，真的很溫柔。
能得到四皇叔的喜愛，不知道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
四皇叔，那你們……可有孩兒？其實她知道這樣問，真的很沒禮貌。
但，也不知道爲何，就是特別想要了解四皇叔。
關於四皇叔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一種，非常非常衝動的求知慾。
鳳離沒說話，只是盯着她，鳳江雖然還不清楚四皇叔和那所謂的姑娘是怎麼回事，但至少有一點，是清楚的。
四皇叔若是真的有孩兒，豈會到現在還只是自己一個人？
四皇叔當然沒有……
有。鳳離收回目光，似乎，是今夜第一次將視線，從鳳九兒的臉上移開。
他垂下眼簾，九兒才發現，四皇叔的睫毛竟是如此長。
又長又密，垂下的時候，在眼簾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簡直美得無法描述！
鳳江整個人都石化了，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四皇叔有孩兒？那麼，他的孩兒呢？
爲何不在四皇叔的身邊？難道，他也孩兒也已經……
這問題，九兒也不敢問，生怕問出不要好的結果。
卻不想，鳳離眼簾擡起時，見她一臉不安和謹慎，他反倒笑了。
不用擔心，我的孩兒……如今還好好的，雖然，她還不知道我的存在，但，至少我還能看到她，便已滿足。
有那麼片刻，九兒覺得四皇叔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她甚至有種心頭翻騰起一腔熱血，差點忍不住撲過去抱着他的衝動。
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四皇叔那麼疼她，難道是因爲，她和他的孩兒長得有幾分相似？又或者是，年紀相仿？
可惜了，四皇叔的孩兒不在他的身邊，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當年他和那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如何分開的，但四皇叔至今未娶，一直單身，恐怕，也是因爲那姑娘吧。
不知道何時，四皇叔才能一家團聚。
夜寒露重，再喫點，別餓壞了。
……天快要亮的時候，鳳離親自送鳳九兒和鳳江回宮。
四皇叔的輕功出神入化，帶着九兒在宮牆上行走，果然身輕如燕，毫不費力。
將九兒送回臥房，他駐足在院子裏，安靜看着那扇門，至少看了兩炷香的時間。
之後，才趁着天還未亮，匆匆離開。
可就在後宮牆前，一陣襲來的寒風，讓鳳離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身後的掌風森寒絕冷，他其實可以躲過去的，但那掌風到的時候，他卻只是回頭，冷眼看着那一掌落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