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憶歆聽到沈問之這麼問,眼眶驀地一酸。
其實認真回憶一下,從小到大,沈問之和許詡對對她都特別好,
小時候沈西涼欺負了她,沈問之和許詡都會教訓沈西涼,再讓他道歉。
當初她和沈西涼發生了那麼多不愉快,陸憶歆討厭過沈西涼,但是對沈問之和許詡卻怎麼都討厭不起來。
這些年沒怎麼聯繫,但早年間他們對她的好,她都記在心上。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沈問之不僅沒有怪她,看到她之後的第一句話,竟然還是問她的情況。
陸憶歆很久沒這樣矯情過了,眼淚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沈問之看到陸憶歆哭,站起來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陸憶歆接過來紙巾擦了擦眼淚,然後問他:“沈叔,沈西涼他……怎麼樣了?”
“還沒醒。”沈問之輕嘆了一口氣,說:“醫生那邊還在想辦法,再等等吧。”
“對不起。”聽完沈問之的話,陸憶歆開口和他還有許詡道歉:“沈叔,許姨,對不起,這件事情,我——”
“不怪你。”
許詡先前一直沒說話,這次,她開口接過了陸憶歆的話。
許詡站起來,走到陸憶歆面前,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不要自責,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我相信,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後悔。”
“……”
許詡這麼一說,陸憶歆心裏更難受了。
“他之前犯過不可饒恕的錯誤,雖然沒辦法一比一抵消,但……希望這次過後,你能不再怪他。”許詡停頓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好。”
“我已經不怪他了。”陸憶歆很認真地對許詡說,“前幾天,我跟他聊過了。我不會再怪他。”
“他聽到你這樣說,應該很開心。”許詡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沈西涼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他們做父母的十分清楚。
美國大學本身就課業繁重,普通人能做到按時畢業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他前後只用了四年的時間就讀完了本科和碩士,一年到頭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
與其說他在讀書,倒不如說是在自我折磨。
許詡也知道他是在通過這種方式懲罰自己麻痹自己。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說。
許詡這話說完的時候,正好有護士過來了,喊他們換衣服進去探視。
聽到護士這麼說之後,沈問之和許詡對視了一眼。
接着,沈問之開口問陸憶歆:“草莓,你要進去嗎?”
陸憶歆沒想到沈問之會這麼問。
她驚訝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嗎?”
“嗯,去看看吧。”沈問之說,“他應該也很想你去看他。”
“嗯。”
陸憶歆聞言點了點頭,然後跟着護士去換了無菌服。
重症監護室除了沈西涼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病人,不過兩個牀位之間隔離做得很好。
陸憶歆被護士帶進去之後,就看到了的戴着氧氣罩的沈西涼。
他身上插着很多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儀器。
他的腦袋上纏滿了紗布,臉色白得像一張紙。
看着他這樣子,陸憶歆又想起了他上一次的那場車禍。
那個時候他也是頭部受傷的。
陸憶歆本以爲那次已經很嚴重了,但是這次比那次還要誇張。
陸憶歆站在病牀前,死死地盯着沈西涼,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想忍着,可是根本就忍不住。
旁邊的儀器上是實時監測的心率數據,陸憶歆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數據。
心率47……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沈西涼……”
陸憶歆開口喊出他的名字時,嗓音都在發顫。
她只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就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她擡起手來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下,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
“不要放棄自己,醒過來吧。”陸憶歆聲音很輕,“我不恨你了,希望你好好活着。”
“沈叔和許姨都很擔心你,他們只有你一個兒子,不要讓他們爲你擔心了,好嗎?”
陸憶歆的話自然是得不到迴應的。
沈西涼仍然閉着眼睛躺在病牀上,心率還是老樣子。
陸憶歆說完上面這番話之後,又抿着嘴脣沉默了將近一分鐘。
沉默過後,她才繼續往下說:“等你醒了,想什麼時候回國就什麼時候回國,我不會再讓我爸攔着你了。”
“沈西涼,謝謝你救我。”
“其實有一句話一直憋着沒有跟你說。你現在很優秀,我真的希望你能繼續這樣優秀下去,生命還很長,不要放棄……好嗎?”
陸憶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自顧自地跟沈西涼說過話了。
她站在病牀前一個人自言自語,他半句迴應都沒有。
恍惚間,她以爲自己回到了之前追着他跑的那幾年。
陸憶歆很久沒回憶過那些事情了,她以爲自己已經忘記了,沒想到再次回憶起來,每個畫面都是如此清晰。
陸憶歆做了個深呼吸,擡起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事實證明,影視作品裏的奇蹟是不會出現的。
即使她已經站在沈西涼身邊說了這麼多話,他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陸憶歆有些絕望——
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那要怎麼辦?
沈問之和許詡就他一個兒子……他們該有多傷心?
重症監護室家屬進來探視的時間是有規定的。
陸憶歆只呆了十幾分鍾,就被護士叫出去了。
走到外面等候區的時候,陸憶歆的眼眶還是紅着的。
沈問之和許詡看到陸憶歆紅着眼眶出來,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西涼怎麼樣?”沈問之走上前開口詢問陸憶歆。
陸憶歆原本在走神,聽到沈西涼的問題後,纔回過神來。
“還是沒有醒……”
說到這裏,她又是一陣自責。
陸憶歆情緒有些崩潰,竟然這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沈西涼看到她這樣子,馬上走上前攬住了她的肩膀。
“不要哭,草莓,這件事情你真的不需要自責。”
“對不起……對不起……”
陸憶歆已經崩潰了,除了道歉之外,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
沈問之沒有接話,就這麼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撫她。
病房裏,陸鴻嘉在白懿瀟身邊坐着,算了算陸憶歆離開的時間,有些待不住了。
“我出去看看。”說罷,他便站了起來。
白懿瀟看他這樣子怕是非去不可了,怕他衝動,於是便對他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呆着,你一個孕婦亂跑什麼。”陸鴻嘉瞪了她一眼。
“草莓很自責,這種時候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吧,我們說再多話都沒用的。”白懿瀟鼓足勇氣勸了陸鴻嘉一句:“你不要逼她太緊。”
陸鴻嘉呵了一聲,“我這是逼她嗎?白懿瀟,你對沈西涼倒是挺仁慈啊,怎麼沒見你把這心軟的勁兒用在我身上?”
白懿瀟本身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被陸鴻嘉這麼一說,馬上噤了聲,半天都沒想出來一句話反駁:“……”
見白懿瀟不說話,陸鴻嘉繼續:“是,他這次是爲了救草莓受傷了,然後呢?要是撞草莓的人真是他招惹的那個女人找的,他就是被撞死都是咎由自取。”
“自己作孽,誰他媽都攔不住。”
陸鴻嘉想起來陸憶歆剛纔說的那些事兒就一肚子的火。
原本剛知道這件事兒的揮手,他對沈西涼還是有那麼一丟丟同情的。
後來陸憶歆一說這些事兒,陸鴻嘉瞬間就覺得他活該。
“但是他現在出事兒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草莓不可能不自責的。”白懿瀟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至於到底是不是她找人撞的,警察那邊會調查清楚的。”
“還用調查?呵,他招惹的人,腦回路都不太正常。”
這會兒,陸鴻嘉又想起了當初的陳意濃,陳意濃那會兒也沒少讓陸憶歆心塞。
不過,陳意濃還好點兒,可能是因爲年齡小,當時她頂多是故意弄出來一點兒事情讓陸憶歆心塞。
但是現在這個喬黎……
聽着就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陸憶歆哭了大概十幾分鍾,這才稍微冷靜下來一些。
許詡拿着紙巾給陸憶歆擦着眼淚,安撫她:“不要自責了。”
陸憶歆抿着嘴脣不說話。陳湛明過來的時候,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陳湛明咳嗽了一聲,以此來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聽到陳湛明咳嗽之後,陸憶歆擡頭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