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涼微微頷首，在對面坐了下來。
坐下來以後，沈西涼擡起手來扶了一把眼鏡，主動出聲問顧褐：“你找我什麼事？”
“你爲什麼回來？”顧褐問他，“是爲了找她？”
“不是。”沈西涼直接否認，“實驗室安排的任務，回來之後才知道她在這邊。”
“……你不知道她在研究院？”顧褐不太相信沈西涼。
沈西涼：“不知道，沒打聽過她的事情。”
“……”顧褐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沈西涼應該不會拿着這種事情來說謊，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撒謊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年他確實沒有打聽過陸憶歆的事兒。
就在顧褐沉默的時候，沈西涼又說：“你和她的分手的事情，我最近才知道。”
顧褐沒想到沈西涼會主動提起來這件事兒。
他看向了沈西涼，問道：“然後呢？”
“我想知道你們爲什麼分手。”沈西涼和他對視着，“你不是很喜歡她嗎，爲什麼讓她一個人待在這邊。”
“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跟你解釋。”顧褐對沈西涼的態度並不算好，“我今天喊你出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沈西涼：“什麼？”
顧褐：“陸叔和藍姨都不希望你們兩個人在一個項目組，草莓一直都夢想着進研究院，好不容易有做項目的機會，她不願意放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退出。”
說到這裏，顧褐停頓了一下，“抱歉，可能這麼說有些過分，但人總得爲自己犯過的錯誤買單。”
“沒什麼過分的。”沈西涼說，“我已經決定退出了，實驗室那邊會派人過來接替我的工作。”
沈西涼把實情說給了顧褐。
顧褐原本以爲沈西涼是不會這樣輕易放手的。
他都已經做好了脣槍舌戰的準備，沒想到，沈西涼竟然答應得如此乾脆。
顧褐一瞬間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沉默良久，他對沈西涼道謝：“謝謝你了。”
“你跟陸憶歆是爲什麼分手的？”沈西涼看着顧褐，將剛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顧褐不太明白沈西涼爲什麼會對這個問題這麼執着。
他仍然沉默着沒有回覆，接着就又聽沈西涼說：“你還喜歡她，不然你也不會來找我。”
“有些話我不必對你解釋。”顧褐說，“我們怎麼說也算是同學一場，你現在混得應該也不錯，同樣的錯誤不要再犯第二次了。”
顧褐沒明說是什麼事情，但沈西涼明白他要說什麼。
“我愛陸憶歆。”沈西涼冷不丁地對顧褐說出了這句話。
他的聲音不高，但是每個字兒都很清晰，很堅定。
顧褐是男人，他能從沈西涼的眼神裏讀出來他想表達的訊息。
也能看出來他是認真的。
“可惜，你的愛來得太晚了。”
如果是六年前，聽到這句話，顧褐大概是要跟沈西涼動手的。
但是現在六年已過，他也沒有了年輕時的血性。
這種時候，他只是想給沈西涼冷靜地分析：“如果你高中的時候愛上她，你們兩個人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
“你跟我同歲吧，你應該明白一個道理，很多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回不了頭。”顧褐說，“你剛纔說得沒有錯，我現在還喜歡她，但是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不會再回頭和她和好，她也從來不是吃回頭草的人。”
“我知道。”沈西涼的聲音也很平靜，“我沒想過和她在一起。”
顧褐：“……”
沈西涼突然這麼說，他哽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
“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比較開心。”顧褐不說話，沈西涼便自顧自地說着，“她應該也沒有忘記你，她爸媽也挺喜歡你的，你們完全可以和好。”
“我希望她開心。”
最後幾個字，他聲音很輕，幾乎要低到聽不見了。
顧褐聽完沈西涼的話，猛然捏緊了拳頭，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起來。
這話，真的不像是沈西涼說出口的。
顧褐一直覺得沈西涼對陸憶歆的感情偏執又擰巴，他內心陰暗扭曲，不然的話當初也不會做出那種事情。
突然從這樣一個人口中聽到這種偉大成全的話，他是真的不敢相信。
但是看到沈西涼真誠的眼神，顧褐又對他懷疑不起來了。
沈西涼雖然偏執陰暗，但好歹同學多年，顧褐知道，他這個人向來是不屑於撒謊的。
他說話難聽，性格又很直接，根本不懂迂迴。
顧褐很久沒有回覆沈西涼的話，沈西涼又說：“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做完交接工作，我應該就會回美國了。”
“她平時工作很累，如果可以的話，你多關心她一點。”沈西涼自顧自地說着。
顧褐好像是第一次見他話這麼多。
沈西涼越說，顧褐的拳頭就攥得越緊。
沈西涼對陸憶歆的感情如此深厚，是他不曾想過的事情。
“你還有別的事情要說麼？”沈西涼問顧褐。
顧褐搖了搖頭，“沒有了。”
“嗯，那我走了。”沈西涼拉開椅子站起來。
起身之後，他再次看向了顧褐，“照顧好她吧，她現在沒有以前開心了。”
“沈西涼。”顧褐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西涼頓住腳步，沒接話。
“你不是想知道我們兩個人爲什麼分手嗎？”
顧褐說，“很簡單，因爲她和我在一起不開心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希望她開心。”
“怎麼可能。”沈西涼自然不肯相信顧褐說的話，他說：“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直很開心。”
“對，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說到這裏，顧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事實證明，她真的不開心。”
“……”
“我當初是打算和她一起考t大的，不過我沒有考上，後來她一個人來了t市讀書。我覺得異地戀沒什麼的，我以爲我跟她感情夠深，可以克服一切。”
“後來我發現，她和我完全不是一類人。我沒追求，沒抱負，也沒有什麼野心，但她不一樣，她有清晰的人生規劃，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然後你就跟她分手了？”沈西涼的聲音已經有些陰沉了。
“她很忙，每天都很忙，有好幾次她回去找我的時候都生着病，我不想看她太累。那段時間我總在想，是我和她之間的這段關係束縛了她，她本身可以不那麼累的。還有，我的資質，確實配不上她。”
顧褐說，“讀書的時候我沒感覺到我和她的差距，後來工作之後我終於明白了，門第，家庭環境，思想格局，這些東西都是客觀存在的。”
“都是藉口。”沈西涼打斷顧褐的話，“如果你愛她，你可以爲她做出改變。”
“沈西涼，每個人選擇愛的方式不同。”顧褐說，“我愛她，如今的我已經是因爲愛她變得優秀的我，可是你也看到了，即使是這樣，我和她之間仍然存在差距。”
“那就繼續變。”沈西涼反問，“如果你真的愛她，還會在意這些？”
“……算了，我們的觀點不一樣。”
顧褐覺得，這個問題是沒辦法跟沈西涼溝通的。
人和人之間，天生就是存在資質差距的。
就像他父親說得那樣，他在中產階級的家庭裏，已經算是比較優秀的，但是再往上比，根本比不了。
沈西涼和他家庭背景還有環境都不一樣，嚴格意義上說，他和陸憶歆還有陸鴻嘉算是一個圈子的人。
跟他們聊所謂的先天差距，自然是說不明白的。
“你不打算和她和好？”沈西涼問顧褐。
顧褐的表情有些無奈：“沈西涼，我剛纔跟你說過了，草莓的性格是不會吃回頭草的。”
沈西涼默了幾秒鐘，沒再說話，轉身走出了咖啡廳。
這一次顧褐沒再攔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