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應詠希笑了,將桔瓣放進嘴裏,嘗着那點甜、那點酸,道,“寒,自從來到生死街後,我這段時間是最安逸的,我再也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曬曬太陽,很舒服。”
她知道,她離不開生死街了。
“你還有想做的事嗎”
他剝着桔子問她,聲音聽起來平靜,但還是抖了下。
應詠希轉眸看向他,見他頭一直垂着,垂得她心疼,“寒,我不是好媽媽,我本想着至少要撐到你成人的那一天,卻撐不到了,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累了。”
他將剝好的桔子放進她已經開始長斑的手裏。
相依爲命這麼多年,沒人比他更懂她。
應詠希喫着桔子點頭,“是啊,媽媽累了。”
“”
“寒,我想去碼頭,看看家鄉的方向。”好久,她和他說。
“好,喫完這個桔子我們就去。”
他應道,專心致志地剝着桔子,一瓣一瓣剝好給她。
剝完後,他起身回屋,拿起毯子、藥、熱水塞進一個包裏,反背在胸前,剛走出門,就見姜父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後面還跟着薑母。
“寒寒快走”
姜父火急火燎地衝過來,“我剛看到有好多地痞流氓在聚集,說是要找你媽媽我看着氣勢洶洶的不像是好事啊”
聽到這話,應寒年目光一驚,站起來揹着應詠希就跑。
他聽到應詠希在他的肩上苦笑一聲,“到底是誰這麼恨我,我都這樣了還不肯讓我好好的死”
有淚掉在他的肩上。
他顧不上多問,背上她就跑。
後面喊殺聲不斷靠近。
“寒,是我害了你”
應詠希摟住兒子瘦削的肩膀,不忍叫他放下自己,她知道那讓他更痛苦。
很快,一羣殺氣騰騰、氣焰囂張的地痞流氓就衝了過來,個個手上拿着砍刀,全是要見血的態度。
姜父薑母護着他們逃跑。
應寒年將應詠希交給薑母,回頭撿起一根棍子就迎向那羣人。
姜父跟着上去。
那是應寒年有生以來打得最狠的一次架,他根本都看不清人,只知道拼了命地去還擊,鮮血在眼前飛濺,一個個在他面前倒下,身上被砍完一刀又一刀,他完全沒有知覺。
等他回頭的時候,姜父被砍死在路上,眼睛睜得大大的。
薑母倒在屋角,額頭上多出一個血窟窿,人已經沒了氣息。
應詠希趴在地上,雙腳被兩個獰笑着的男人往屋子裏拖去。
“媽”
應寒年聲撕力竭地吼出來,搶過一把砍刀劈向身前的人,就朝應詠希衝過去,卻被人兩刀砍倒在地上。
他不顧一切地站起來,四處砍人。
路上滿地的血。
但,對方人太多了。
多到他應付不過來。
一記重拳後,他一口血吐出來,重重地倒在地上。
幾個人同時踩住他的身體,用砍刀絞在他的腿上定住,放浪地笑着,“這小子還挺狠。”
“寒,來來來,好好看看你媽,你他媽還沒見過你媽的裸、體吧”
“你媽可真漂亮啊,老子以前可是想了她很久,就是沒錢上她。”
“”
應寒年被踩死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他咬着一嘴的血想站起來,有人一刀刺進他的肩膀。
疼痛撕裂,像無數的蟲子在他的身體裏瘋狂嘶咬。
他擡起頭,血霧矇住了眼睛。
不遠處,應詠希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撕去,那些人在她的身上胡作非爲,那細小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瘦弱的身上。
“你個欠cao的表子你還挺金貴,居然有人花錢請我們gan你”
“啊”
他痛苦地叫出聲來,五指死死地扣進泥裏,鮮血從肩膀上流下來。
“寒,走,走啊”
“媽媽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應詠希望着他,身上捱了多少的凌辱和虐待,她已經毫不在乎,她只是哀求着自己的兒子
應寒年咬着牙往前爬,刀刺在肩上、腿上,他也不管。
他不要命的樣子把那些惡棍都嚇到了。
他就這麼拖着一身的血往前爬,試圖越過那短短的一條路爬向自己的母親。
血色的視線中,應詠希終於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落下的紅色匕首中斷了氣,毫無尊嚴地倒在那裏,鮮血染了整張美麗的臉龐。
她終究,連望一眼家鄉方向的願望都沒有實現。
應寒年看着,突然就不爬了。
他知道,應詠希死了,再也不會跳舞,再也不會對着他笑。
他倒在那裏,頭垂到地上,滿身的傷,鮮血徹底迷住他的眼睛,什麼都看不到了
“死沒死啊,這小子”
有人踢踢他。
“死了吧,動也不動的。”
“嫌沒死透就再砍兩刀”有人不耐煩地道,“趕緊回去領剩下的賞錢,我們的人也死了幾個,錢又能多分一些。”
“這刀都捲了你們的刀呢”
“媽的,事真多,那邊是不是要蓋房子剛攪好的水泥,扔進去,還怕他不死”
說着,應寒年身體一輕,就被人扛了起來,然後再重重地落進水泥裏,爛水泥一點一點沒過他的身子,沒過那些鮮血。
他睜開眼,望着頭頂上方的天空
原來,天空的顏色是血紅的。
意識一點一點抽離。
他不明白,爲什麼他和媽媽這麼努力地想活下去,卻活得這麼艱難。
他不明白,到底是誰想害他的媽媽。
究竟是什麼仇、什麼怨要害到這種地步。
想不通了,他也要死了。
“寒哥寒哥”
一個哭泣聲傳來。
應寒年動也不動地陷在水泥裏,直到有一雙手抓住他。
“寒哥寒哥你死了嗎”
姜祈星邊哭邊扒開他身旁的水泥,喫力地將他拖出爛水泥裏。
“”
他如如具屍體一般動也不動。
姜祈星跪坐在他身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哭一邊抹掉他身上的水泥,“我爸死了,我媽也死了寒哥寒哥你不要死”
可他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媽媽已經不在了。
他眨了眨眼睛,疼痛就像生長在他身體上的一樣,他動不了,只能挺着這樣的劇痛,等待死亡的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