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算得上是真正的天之驕女了,懷着身孕遠道而來,卻沒想到受了這樣的委屈,眼眶紅紅的咬着脣坐在位置上停留了許久,才深呼吸了幾口氣,起身尷尬的朝吳水水點頭笑了一下,隨後離去。
我並沒有離開,而是在後面的休息室,吳水水看着黃鶯的背影進了電梯,這纔回到休息室對着我嘆了口氣道:“你對她不該這麼殘忍的,畢竟人家是懷着身孕,而且有修好的意思,一個女人”
我淡笑道:“正因爲她是女人啊,所以這些事情不該插手的,越幫越忙的道理她不懂,而且墩子已經屈就於她父親的威望下,算是在爲她們的這個家做遷就,有些事情男人做了決定,女人再拋頭露面出去揹着男人搞小動作,這本身就不明智”
“也許吧,我反正不懂”
我的手機忽然響起,看着是火舞的號碼,我以爲出了什麼事情,立刻接聽起來,但隨後聽到火舞的話,我的臉色頓時微變,隨即起身快步的走出休息室,然後站在窗邊往大廈底下望去
大廈門口。
黃鶯一臉頹然的走出去,當看到對面停着一輛開着車門的車時,她頓時間扁了扁嘴,原本紅潤的眼眶裏頓時涌出淚水,神情委屈至極的抽泣起來。
車內,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下車來,一步步的走到黃鶯面前,隨後張開寬闊的雙臂將她抱進懷裏嘆道:“傻不傻你想做什麼直接告訴我,我有不同意的時候嗎”
“我我嗚嗚嗚”黃鶯泣不成聲。
“別哭了”候敦撫着黃鶯的頭頂,語氣複雜的嘆息道,“你也知道現在懷着身孕不適合情緒起伏,擦一下眼淚,我有話跟你說”
黃鶯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後委屈的擡起頭來,咬了咬脣:“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覺得我跟爸爸是在逼你做你覺得不快樂的事情”
“你不懂的”候敦仰起頭看了一眼大廈某一層裏的亮光,眼睛裏閃動着複雜的神色說道,“這麼多年的兄弟,他應當是懂我的,即便是分道揚鑣,我們之間也只是惋惜未來的路,從未後悔過從前的事情,但你確實不懂,讓我覺得不快樂的不是你跟爸爸,而是人有時候必須選擇一條自己並不喜歡的路走下去,這是現實”
說到這裏,候敦重重的呼了口氣,語氣百感交集的苦澀道:“這個世界上,能像他一般永遠在挑戰那些殘酷現實的人,並不多而兩年前,我就清楚我自己不是那塊料,我陪不了他走到最後,所以我只能選擇了相反的一條路”
“兄弟是從前,放在心裏是回憶”深吸一口氣,候敦低下頭盯着黃鶯一臉崇拜的複雜眼神笑道,“而你和家庭,纔是我的未來。”
“對不起老公以後我會改的,我一定”黃鶯咬了咬脣,“我一定會跟你一起好好的經營咱們的家,幫你分擔”
“傻女人”候敦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黃鶯的肩膀苦笑道,“你不來的話,很多事情我們心照不宣,但你這麼來了,我還得上去跟他說一聲,估計他這會兒正在樓上看着這裏呢,你乖一點,在車裏好好等我,好嗎”
黃鶯溫順的點了點頭,只覺得自己從前對老公的認知還不夠,她總覺得從前的他缺少了一些什麼東西,或許在父親眼中,那種缺少的東西叫作還不堪大任,但此時此刻,黃鶯覺得大概父親和自己都是先入爲主的在看他了。
也許,他早已胸有成竹
看着候敦走進大廈的身影,她擦了擦睫毛上的淚珠,眼神溫柔的回到車上坐着等他下來。
事實上,我一直站在窗邊望着下面,雖然不清楚到底樓下在說什麼,但看着候敦的身影出現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抱住了黃鶯
我才終於鬆了口氣,心裏對於候敦的許多看法,也在這一刻塵埃落定,也許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朋友最終走不到一起,但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權利,誰也無法勉強誰
很久以前,我把打下來的那些場子交給墩子,是因爲他的身後有候敬平站着,那時候他選擇了放縱和酗賭,我覺得是錯的,但也沒有怎麼阻止,因爲那是他的選擇。
而現在,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雖然是跟我方向相反,而現在至
少他做的事情對於他自己來說已經是對的了,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他錯的時候,我尚且把他當作兄弟,何況是現在
回到餐桌上剛坐下,墩子的身影已經從電梯那邊走了過來。
“坐吧。”我笑着打招呼。
墩子走過來,解開西服的鈕釦後坐在了我的對面,二話不說朝着旁邊的吳水水笑着說道:“有白酒的話,給我們拿一瓶吧”
“呵,你坐車,能喝酒嗎”我打趣着問道。
“帶了司機的”墩子淡笑着說道,“司機兼保鏢,是我岳父從特種隊找來的一個退役的高手,我試探過他的身手,挺厲害的”
我笑了笑,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悵然的看着他說道:“嚴格說起來,你算是我的師弟,似乎我們都忘記了我們和林晚晴有個共同的師父,而且我們很久都沒有回過江城去看望過他老人家了”
“人在往前走的時候,不知不覺身後拋下了一堆的人,江湖催人老,現實總是無奈的”
吳水水拿了一瓶茅臺過來,候敦直接開瓶,然後起身幫我倒了一杯,自己也倒滿後才端着酒杯站起來敬道:“硯哥,這一杯敬你”
我笑着端起酒杯,跟他碰杯後,一飲而盡
他繼續倒酒。
“這一杯,敬現實”
又喝一杯。
他還想倒酒,但一瓶酒的份量只有這麼多,四杯酒之後,已經沒辦法再倒滿第五杯了,墩子和我喝得都很急,沒有問理由
各自兩杯高度白酒下去,我沒有使用任何的伎倆,因此我們幾乎都是痛在喉嚨,臉紅如血一般瞬間喝得紅了眼睛。
墩子倒過酒瓶,裏面最後一滴酒都落在了他的杯子裏。
“只有這半杯了”墩子無奈的將酒瓶放下,雙手端起了半杯酒朝着我,眼睛通紅似乎隱隱泛着淚光說道,“這一杯,我自罰罰我無法陪硯哥你繼續走下去”
說完,候敦仰頭將最後半杯酒一飲而盡。
擦了擦嘴角和眼眶,候敦將西服的鈕釦重新扣上,然後看着我嘆道:“一世人兩兄弟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希望話不言盡,各自珍重”
我嘆了口氣,這句話我十幾分鍾之前對黃鶯說過,想不到墩子又還給了我,而且同樣的是,這傢伙說完這句話也轉身走了。
風蕭蕭易水寒。
我看着墩子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覺得他選了孤獨的那條路還是我選了孤獨的那條路,又或者我們都選的是人生裏比較孤獨的路途,但他確實成熟了
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永不相忘的,但其實也終有一天會說散就散的屈於現實而走上不同的道路,曾經之所以值得懷念,是因爲它發生在那些最熱血的青春時期。
人這種生物是禁不住長大的,因爲一旦長大,就怕生怕死,怕離別了,但偏偏長大後,就得不斷的看見生看見死,不斷的遭遇離別說到底,現實和光陰纔是最厲害的那把刀,能夠割裂一切
我坐在椅子裏嘆了口氣問道:“還有酒的話,再去拿一瓶過來”
吳水水眼神複雜的盯着我,撇了撇嘴說道:“沒酒了大叔,我們餐廳準備打烊了,你喝醉的話可沒有人送你回家”
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情緒倒是好了一些笑罵道:“我是老闆還是你是老闆啊快去給我拿酒去,你陪我喝一會兒,喝醉了大不了睡休息室”
“呵呵,陪酒可以啊,不陪睡的”吳水水眨了眨眼,頑皮的笑着跑開去拿酒了。
我看着吳水水青春秀美的背影,忽然間想起了泰戈爾飛鳥集裏的一句話信念是鳥,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際,感覺到了光明,唱出了歌。
這世上每個人的信念都不同,所以纔會選不同的路,不過慶幸的是,我堅信自己的信念也是對的,並不因爲每一場分別而改變自己所選的要走下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