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成長,丟失的東西也就越多
其實這不怪墩子,也不怪我,還是一句少年被風吹打,容顏未改心猶怕的問題,我們歷經的那些事情,讓我們有了不同在意的事物。
回想當初,墩子憨憨厚厚的,願意爲了我情願對抗他最怕的學校霸王,我們一路並肩作戰,兄弟兩個字而言在那時是真正的能夠讓人覺得可靠的兩個字
後來打下了一些場子,一起做成了一些事情,墩子放棄了杜婷婷那個女人,大概那時候就種下了一輩子也放不下的心結
因爲杜婷婷,他後來玩女人酗賭,也是因爲杜婷婷,他找了一個長得相似的黃鶯。
男人這一輩子,有時候總有些過不去的心結。
當初他坐牢,我幾乎全程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事情他事後大概也能想清楚爲什麼,可是心結難除,也纔會有了後來的徹底轉身洗白
到現在,我有我的生活,他有他的,我有我在乎的人,他也有他在乎的人,我們的交集變少,在意的人不同了,所處的處境和天地也自然不同
我們都沒錯,因爲生活是這樣推着人向前的。
但墩子說錯了一句,不是因爲我變了所以把那些過去的兄弟甩在了身後,而是因爲我如果放下了這一切,我身後的那些兄弟才一個都逃不掉
我是負重前行,而不是甩包袱前行
大廈建立起來,固然有許多人的功勞,但如果要傾塌下去,只需要因爲一個人的錯誤就能夠倒下,誰都能夠走錯,唯獨我不能
候敦是代表他岳父黃清平來的,事情談妥了,其他的事情也就全都是閒散的聊天了,聊一些過去的話題,但彼此卻都覺得天真,聊眼下的生活又各不相同。
以前的志同道合,現在的道不同志也不合,於是便只能言盡於此,彼此在心底嘆息之後,墩子起身跟我抱了一下,隨後離開
“媛媛姐,幫我送一下墩子”我喊了一句。
“不用了。”墩子說道。
“讓她給你安排個車,你在中海市畢竟是客”
“那好吧。”
媛媛姐笑着把墩子領下去之後,我坐在椅子裏看向窗外,忽然伸手抹了抹臉,然後撐着頭,視線朝下的盯着桌面怔怔發呆
忽然肩上一輕,我轉頭看了一眼,一隻素手恰好落在肩頭微微用力按了起來。
“水水”我呢喃一句。
“硯哥你是不是很累”吳水水神色複雜的問道。
“誰活着不累”我淡笑道,“真正不累的人,要麼是不求,要麼是不爭,而我這種人,求得多爭得多,不求不爭就會死,所以怎能不累”
吳水水嘆息道:“我剛纔聽到了你跟墩哥的聊天,覺得他可能是誤解你了,所以你才覺得不舒服吧”
“呵呵,你懂什麼”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懂得,你別小看我,我是中文系的大學生,對於人物的感情比較細膩和敏銳,而且媛媛姐跟我說過許多你的事情”
“哦她都說什麼了”
“媛媛姐說你很可憐啊,總是惹女人很想呵護你”
“靠”我坐了起來,“梁媛媛這麼說我的”
“她就是這麼說的,你可別跟媛媛姐說啊,我怕她到時候罵我叛徒”
“你本來就是叛徒”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隨後皺眉笑問道,“水水啊你以後應該不會背叛我的吧”
“那你可以叫我玫瑰,因爲這個名字是你取的”吳水水眼中閃過一抹靈氣,眨了眨眼笑道,“其實我也還挺喜歡玫瑰這個代號的”
“玫瑰代表鮮紅欲滴”我閉上眼往後靠在椅子裏,聲音疲憊的說道,“你知道如果我喊你玫瑰的時候,這意味着什麼”
“我願意的”身後忽然傳出幽柔的語氣。
我嘴角微笑道:“願意”
“是啊,我願意爲大叔你做一切,因爲媛媛姐說的對,你是一個越靠近就越想讓人心疼的男人,更別說我的命是你給的”吳水水柔聲說道。
我笑了笑道:“真是傻丫頭,如果當初你不跟着我,就不會有殺身之禍,自然
不需要我放你一馬,如果是我,我就不會跟你一樣這麼想”
“但我是女人呀,女人的心思是不同的。”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還是女孩吧”我勾着嘴角淡笑道,“難不成在金角洲的那段時間,你被人破了身子”
頓時間,按在肩膀上的手停了下來,一縷輕微的風聲揚動,我感覺是吳水水想要打我一下,但卻停住了手又沒打下來
“沒有啊,再胡說我就不按了”
“呵呵,接着按啊”我笑道,“手法挺好的”
吳水水又按了起來,我閉着眼睛問道:“梁媛媛還跟你說什麼了”
“媛媛姐說你揹負的東西太多,總覺得自己欠別人的太多,但她說其實你是她遇見過最好的男人,沒有之一”
“哈這麼高評價”
“是啊,如果可以的話,媛媛姐能爲你做一切”吳水水笑道,“雖然這句話我覺得她可能是在暗示我要對你忠心,但我覺得女人能夠主動在私底下說出這句話,她一定是認真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停下來,然後睜開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說道:“好了,這些話我當作沒聽到過,你不用擔心了”
“你是怕吧”吳水水眼眸裏閃動着靈氣笑道,“你是怕知道了媛媛姐的忠心,自己會愧對她,承擔不起這份責任對吧”
我站起來掐了一下吳水水嬌嫩的臉蛋戲虐道:“小丫頭,別這麼自作聰明瞭,你知不知道窺探一個像我這麼危險的男人的內心,本身就是危險的行爲”
“我不怕你,反正你不會殺我”吳水水盯着我,眼眸裏的神色無比認真的說道,“你不殺我,怎麼對我,我都覺得不過分”
我看着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知道我剛纔在爲什麼而不開心嗎”
吳水水搖了搖頭,一臉茫然的看着我。
“生活”
我咬了咬牙說道:“生活是個碧池,生下來就得活着,這是有些人的生活,有生氣而靈活的活下去,這也是有些人的生活”
“但真正的生活是,它大部分時候都像是一塊磨刀石,即便你是鋒利的刀子,它也能磨去你的棱角,即便你是金剛石,它也能讓你去當作一個無法停止的鑽頭使用,生而爲人,活着不易”
“不論是我和墩子,遺憾的是因爲生活而走到了不同的方向,他有他的立場,我有我的”
“如果是當初,我們都只有一百塊錢,我們就都不會在意任何事情,哪怕這一百塊給對方,哪怕爲了再賺個一百塊,我們聯手出去砍一個人,這是從前”
“而生活,就是讓一個漸漸長大的男人,永遠回不到從前”
“這,就是我剛纔不開心的原因。”
吳水水呆呆的看着我,眼眸裏的神色顯得似懂非懂,顯然對於她來說,要消化我一瞬間說出的這些話,並且讓自己理解這種情緒,還需要緩衝。
梁媛媛回來後,我跟她們打了個招呼,隨後離開了餐廳這邊。
驅車在城市間狂飆,眼前的夜景變得虛幻,儼然回到了當初在江城的時候,那時候跟着軒轅銘剛練車時,他就喜歡帶我在城市間飆車
想到軒轅銘,我忽然一個急剎車停下,然後找出軒轅銘的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
“很長時間沒有聯繫了,聊聊吧”
這句話開頭之後,我跟軒轅銘聊了很多事情,京州那邊的事情,最後問到了墩子的生活,然後我突兀的問了一句:“你願意呆在京州嗎”
“呃,你想聽實話嗎”軒轅銘愣了一下之後在電話那頭笑了笑。
“我只想聽實話”
“不願意,這座城市太悶,連空氣都是悶的”軒轅銘在電話那頭苦笑道。
“回來吧”我長長的嘆了口氣,隨後笑着說道,“到中海市來,哥哥我最近很煩,你過來這邊跟我並肩作戰”
電話那頭,只是傳來一個淡卻有力的字“好”
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在旁邊,我朝着開着天窗的夜空大吼了一句:“去你大爺狗碧池養的生活來吧,有多少麻煩來多少,老子照單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