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依舊有着很重的寒氣，但路燈下街邊的樹木卻已經開始綻放出綠色的嫩葉了，花圃裏的一些早春的花骨朵也含苞待放着。
吳晴晴挽着我的手沿着街頭緩慢的散着步，剛喫過火鍋，她的意思是現在回去身上還有火鍋的味道，得走動走動散掉這些氣味再回家。
其實我是知道她應當是捨不得立刻分開，所以這樣含蓄的表達出來。
路過一個叫作龍影武道館的武館前，吳晴晴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停下腳步看着我笑道：“很久沒有對練了，陪我練練手”
“真的要”我笑道。
“小看人”吳晴晴頓時噘起嘴冷笑道，“再怎麼說老孃還是你師姐吧你儘管給我放馬過來就是，我未必輸得太慘”
我哈哈大笑着，跟着吳晴晴進了這家武館。
半小時後。
“不來了不來了沒意思”
吳晴晴氣喘吁吁的坐在地板上，裹胸被汗溼了一片，表情顯得有些鬱悶道：“你簡直就是個怪物，這怎麼打嘛”
我坐在旁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之前我記得教過你關於內勁的一些方法，你看樣子還是沒有領悟到對吧”
“哪那麼容易啊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似得，是個怪胎啊”吳晴晴撇了撇嘴，撩了耳邊的秀髮嘆道，“看來這輩子都要被你喫定得死死了”
“那有什麼不好的”
“當然不好，只能被你欺負，我欺負不了你了啊”
“你想欺負我的話，隨時都可以啊”我把臉湊過去笑道，“打臉我都願意”
“去去去，我不喜歡讓着的，那沒意思”吳晴晴推開我的臉，然後盯着我問道，“你這麼費盡心機，但毒品是不會停止的，你真覺得自己的計劃有用嗎”
我搖了搖頭：“其實我不確定有沒有用，但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
“我有件事想告訴你”吳晴晴避開了我的目光說道。
“說吧。”我扳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來，然後嘆道，“今晚你一直在等着這個機會開口，一定是重要的事情，對吧”
“你爲什麼總是這麼聰明呢”吳晴晴細細的審視着我的臉龐，眼中是深深的不解之色嘆息道，“是不是你也一直在等我開口說出來”
我點了點頭。
吳晴晴靠過來，將頭枕在我的肩頭，然後輕聲嘆道：“我爲了你已經失去自我了，今天還跑去違反規定的從內部偷了檔案袋給你看，這讓我覺得內心始終不安，你知道我的我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所以呢”我疑惑的盯着她。
“所以我想要申請去滇南了”
“爲什麼”我臉色頓變。
吳晴晴用手摸着我滿是鬍渣的下巴笑道：“因爲這樣的我讓我覺得失去了生氣，在我的想象中，我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客，但現在我不知道自己像什麼了，甚至隱隱然覺得有些不安和虛浮的感覺，生活像是飄在空中，瞬間失去了動力和目標”
“爲什麼一定要去滇南”我皺眉問道。
“我喜歡一線生活，喜歡自己處於永遠有動力的狀態，我不喜歡勾心鬥角，但也不意味着我心裏不會亂想”吳晴晴的手指摸在我的嘴脣上，語氣複雜的嘆道，“小硯子，師姐確實很愛你，但我不想做一個沒有自我的女人，你明白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但大多數人都難以認清自己是個怎樣的人，自己想要成爲怎樣的人，連我都不太清晰，但吳晴晴卻是清晰的
我抓住她的手問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別這樣好嗎”吳晴晴的眼眶微紅道，“我承認自己有點不爭氣，如果你強勢的話，我很難拒絕你，但這樣我也未必會很開心，不快樂就是不快樂，我不願意每天在想你，但卻要等着你翻牌子來見我似得這樣的日子，我們不像正常的情侶，甚至連情人都嫌相見的時間太少”
“久而久
之，我會胡思亂想，我已經遠離一線工作很久了，大院裏枯燥的生活讓人每天看到的都是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這些都讓我不快樂”
“可爲什麼要去滇南呢”
“你不是在反毒嗎”吳晴晴笑道，“這是我喜歡的事情”
“師姐，雖然不想打擊你，但我還是得告訴你一個真實的世界”我盯着她的眼睛嘆道，“以你的實力，如果去了滇南，非但反不了什麼毒，而且會很快死在那裏。”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爭鬥都因利益而起，而那裏牽涉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你衝到那邊去，沒有人會在乎你是什麼人，殺死你的辦法有一百種”
“別把我說得那麼弱，你師姐我還是很強的”
我抱住她：“不去行不行”
吳晴晴搖了搖頭，眼淚流下來：“我不快樂啊不願意每天在想你的日子裏度過，但你卻無法每天都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需要自己找到新的意義，否則連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變成了自己討厭的那種女人，我不喜歡哀哀怨怨，我喜歡瀟瀟灑灑的人生”
我竟然不知道用什麼理由去挽留她，因爲吳晴晴的話裏有着我無法解決的問題，感情多了就是債，而有些債是壓根沒辦法還清的
我做不到
我以爲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可以了，韓韻不就可以嗎秦可人不就可以嗎連徐潔都覺得可以但我發覺我錯了
韓韻可以、秦可人可以，徐潔也可以，但吳晴晴做不到。
她以前是警察，她持槍的時間比我更早，她嫉惡如仇，一直在一線跟各種不法分子抗爭，她是真正喜歡如俠客一般活着的女人
愛情能夠改變她一時，但卻無法改變她一世，因爲她永遠也不會愛上素手調羹湯的生活，她情願自己握槍在戰場上。
我限制了她的快樂
抱着她，我能感覺到她內心的不快樂，不捨得放開她，但卻更清楚把她拴在我的身邊，她只會越來越不快樂，越來越不開心
“師姐，你記得你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關心的話是什麼嗎”
“我知道。”吳晴晴紅着眼眶笑道，“活着，對吧”
我點了點頭笑道：“以前我不理解這句話裏有多深的感情，現在我開始明白你了，所以我不想說這句話，但你要明白，好嗎”
“嗯”吳晴晴流着眼淚，緊緊的抱住我的腦袋嘆息道，“你真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傢伙，但我愛你啊”
我抱着她，莫名酸楚，自私的是我而已
“我等你回來”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
只是輕輕的一個動作，吳晴晴竟然泣不成聲。
一個人若是愛到深處，發現自己進退兩難的時候，積蓄在內心的情緒忽然間崩潰，就會哭出像吳晴晴發出的這種哭聲。
我直到這時候才知道，愛能夠讓很多人妥協，但有些人始終沒辦法活在永遠的妥協當中。
吳晴晴選擇的是，生要痛快，死要痛快，愛着也要痛快，她不喜歡拖泥帶水的愛情，也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生活。
但不想放棄，只能遠離。
“現在，送我回去好嗎”吳晴晴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盯着我說道。
“好。”我點了點頭。
把吳晴晴送回家後，我在樓下足足吸掉了半包煙，然後咬了咬牙，給喬杉打了電話過去說道：“喬哥，你再跑一趟滇南吧，我打算把丟掉的地盤再撿回來一遍”
“現在”喬杉顯得難以理解道，“硯哥，現在那邊是白玉京的掌控下啊，想重新奪回的話，恐怕太難了吧”
“我知道，但不管多難，還是得奪回來”我咬牙切齒道，“白玉京沒什麼可怕的，我們能斬斷他的觸角一次，就能再斬一次，你敢不敢繼續陪我瘋下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傳來了喬杉的嘆息，以及一句：“跟着硯哥，我沒有什麼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