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捎帶了喬保龍和喬東臨父子，在路上喬保龍跟我講了一些關於老乞丐的事情，但這些事情聽起來讓我感到了巨大的震撼
老乞丐年輕的時候據說不但當過兵，而且還是軍官級別的，不過隨着大部分人的撤退，老乞丐選擇了留下來，因爲留下來的老乞丐得到了一些那些人帶不走的資源，後來混着混着就混到了丐幫在這一帶的頭頭，後來丐幫也遇到變化散了，他也就成了現在這個身份
說起老乞丐的身份之複雜，喬保龍所知的也不是全部的，但在他的眼裏，老乞丐是個有手腕有本事的人，從二十幾歲到現在，差不多五六十年的時間過去了，連鴻門這種龐大的勢力都四分五裂了，但老乞丐卻穩穩的在杭城扎着根，即便是在陸青峯最鼎盛的時期，嘗試過想要動搖老乞丐，最終也吃了一個悶虧，好在後來因緣巧合，陸青峯倒是跟老乞丐有了一絲的交情，兩方勢力相互依存下去
這兩年間，陸青峯的敗退，老乞丐的壽數也終於走到了盡頭，對於喬保龍和陸青峯這種對於我們來說是老江湖的一輩來說，老乞丐則是資歷更老的一輩老江湖，所以在老乞丐去世之前，他和陸青峯去拜見最後一面也實在是人之常情
我在喬保龍的指引下停在了一傢俬人醫院的門口，而此時醫院的門口密密麻麻的停滿了各種豪車了，看樣子今天這個大日子來的大人物也不少，在樓下遇到了戴着鴨舌帽穿着中山裝的陸青峯，他的氣色看上去顯得更爲憔悴了，整個人清瘦了一圈，我不禁感嘆，現在這樣子的陸青峯還拎得動那柄大刀嗎
在陸青峯的帶領下，我們進去後在四樓的走廊裏看到了圍滿的人羣，可以看得出來，在老乞丐快要去世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收到了消息的，而奇怪的是這些人我都沒有見過，但停在樓下的那些豪車也意味着他們都是有錢人
大家都在排隊等着去探望老乞丐，但是陸青峯走過去對守在病房門口的人說了兩句後就回頭朝着我和喬保龍招了招手過去，我們竟然在不排隊的情況下，優先走進了病房
寬敞的病房內，一切都顯得蒼白
在一道布簾後面的病牀上，老乞丐躺在病牀上插滿了各種管子，臉頰瘦的凹陷了下去，跟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顯得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了，人之將死，臉上的死氣密佈着，深沉的老年斑更是掩蓋了臉部的氣色，但難能可貴的是，這老頭的眼珠卻始終閃動着一股清明之氣
老乞丐招了招手，守在病牀一側的一個穿着絳紅色中山裝的男子便轉身往外離開，而這時老乞丐自己伸手扒掉了自己的氧氣罩，然後苦笑着說了一句：“阿峯你終於來啦”
“你這老東西快要死了，我能不來嗎”陸青峯坐下來，毫不客氣的嘆了口氣。
“這麼多來探望的人，就你不說好話”
“但只有我說真話”陸青峯傲然回道。
“呵，那倒是”老乞丐說了兩句話就喘起了粗氣，我見狀急忙走過去把住了他的手腕查看了一下脈象，然後嘆息着拿出銀針幫他紮了幾針下去，然而這樣的方法並不能對他產生太多的作用，他的經脈枯朽脈象衰敗，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鍼灸只能稍微的凝聚他最後的一些氣力，保持着不那麼快流逝而已
老乞丐這纔看了我一眼嘆道：“想不到沒有交情的你也來了”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該回些什麼
陸青峯跟老乞丐敘舊聊了一會兒，老乞丐問起陸青峯在中海市好不好混
陸青峯一臉無奈蕭瑟的搖了搖頭，顯得有種士氣衰頹的氣勢說道：“時代不同了，我也早已不是年少輕狂的歲月，那些人既然想着要整死我，我的日子又怎麼會好過呢”
“是啊，時代變了”老乞丐說起這句話，眼中浮現出了痛苦之色自喃自語嘆息，“我活到了盡頭，但也看到了我這一輩後面的盡頭，見識過了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們爭先槍後的撤退，看到過鴻門的分崩離析，也看到過不少人的崛起，但終於也輪到我自己這一門了”
陸青峯和喬保龍保持着沉默，我也只能跟着保持沉默
人在最後關頭，難免緬懷這一生經歷過的事情，而老乞丐年輕的時候就曾經輝煌過，後來留下來又闖蕩過大江湖的風風雨雨，積攢下來巨大的威望和勢力，門外等待的那些人和樓下停着的那些車，都是曾經跟着老乞丐混過飯
喫，現在風生水起的在各地成爲赫赫有名的老闆的弟子，但這些在老乞丐看來都是虛妄的浮雲了
老乞丐一死，他生前經營的那些東西全都會分崩離析，這讓老乞丐不知不覺說出了一些鴻門的往事，而我從老乞丐的話裏也大致明白了鴻門分爲十二個堂口，這十二個堂口分別以十二生肖直接代號，龍生肖就是龍堂，虎生肖就是虎堂，但後來十二堂口也鬧崩了，於是又分化出了現在的青木堂和紅葉、燕喜堂之類的堂口名字
老乞丐更多的是感嘆人性的貪婪，貪婪到到手的東西都想自己千秋萬代的霸佔着，要麼就是利用手裏的勢力巴不得多霸佔一些更多的東西，傳下去給子子孫孫，青木和紅葉都是假借鴻門最早的紅花會的堂口，想要號稱正宗的傳承，而燕喜堂更是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從赤火堂演變過來的，遙想燕喜堂當初的創始人金燕喜在世的時候，老乞丐正是壯年
一轉眼，什麼都成空了
聊過去，感嘆現在和未來
老乞丐彷彿要說的很多，但最後卻化爲了一聲嘆息，然後盯着我說道：“我知道阿峯和阿龍帶你來的用意，你是他們之後，年輕這一輩裏我見過崛起最快也最穩的年輕人，但我實在沒辦法幫你什麼，因爲我對手下這些人的掌控能力早已衰弱了，我這些年來，很多精力都花在了子女上面，我有十三個子女，但今天一個都沒來我失敗了”
說起這個，老乞丐忽然浮現出哀苦之色嘆道：“我霸佔過不少女人，真正愛我的早就死去了，其餘的女人愛的都只是我的錢而已，兒女也不喜歡跟我，他們的母親教他們的都是虛名浮利的東西，本來就是貪錢的女子，能教出什麼好的子女來呢”
說下去，全是自嘲諷刺的話語
直到最後，老乞丐才告訴我一些真實有幫助的東西，例如他告訴我說，鴻門雖然分崩離析了，但這個大路上染指毒品和軍火的大部分勢力都有鴻門各個堂口的勢力在其後，鴻門染指世界各個角落的黑暗產業，這也是當初爲什麼老乞丐建議陸青峯不要染指毒線的原因
老乞丐知道我染指了這些事情，提醒我小心鴻門的報復，而在老乞丐的眼中，不管是稻傳家族也好，川崎家族也好，都難逃鴻門的染指，這些家族或許不屬於鴻門，但卻同樣的跟鴻門有着私下裏的交易合作，不管過去多少年，只要這些生意還依舊賺錢，鴻門就依舊會無孔不入的染指
這也就意味着，我當初跟崔家結怨後觸及到所謂滇南洛家的利益，只不過是因爲觸動了鴻門的利益，纔有了多方合作對我的剿殺，但這樣一來，我頓時間不由得聯想到了白玉京，莫非白玉京也早已得到了鴻門的支持
最終我從老乞丐這裏得到了答案，白玉京是鴻門龍堂的人，龍堂是鴻門至今沒有變過的一個堂口，勢力也是十二堂口裏最大最穩固也始終操控着黑暗世界的那個堂口，老乞丐對我描述龍堂的勢力時，只用了一個詞無孔不入
說完這些，老乞丐已經是氣若游絲，再往下就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央求陸青峯照顧一些他的那些不成器的子子孫孫，倒是對喬保龍沒有什麼說話，因爲喬保龍已經退出了江湖，老乞丐對喬保龍能有什麼可說的呢
老乞丐叮囑我，見好就收纔是江湖生存之道，他曾經最鼎盛的時候，手底下收過的弟子過千人，財富加起來超過了500億，而且那是二十年前，但老乞丐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終老，就是因爲他沒有繼續擴張下去
“樹大招風啊”老乞丐說完這一句，已經不願意再說話了，而是斷斷續續的喘着氣，示意該對我們說的也只有這些了，接下去他還得對那些不成器的人說一些話兒。
陸青峯戴上自己的鴨舌帽帶着我們出門，那個穿着絳紅色中山裝的男子微微點頭跟陸青峯打了一個招呼後，在門口喊了下一個進去見老乞丐的人
走出私人醫院的大樓，陸青峯接過手下保鏢遞過來的一件貂絨大衣裹緊了自己的身體，然後語氣蕭瑟的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轉身拍了拍喬保龍的肩膀說道：“陪我喝酒”
“去我家喝吧，醉了不用擔心”喬保龍笑了笑。
“曾幾何時，我們喝醉還用得着擔心嗎”陸青峯搖了搖頭自嘲一笑，然後嘆道，“是我們老了，這座江湖從來容不得老人啊楊硯、東臨，這是屬於你們的時代了啊”
這一句感慨，蕭瑟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