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中我們又把問題扯回到了這裏，喬保龍對我說過的話在這時候浮現在腦海，但是看着莫槿那充滿期待的眼神，我遲疑了很久，終究是做不到
搖了搖頭，我的表情有些複雜的看着莫槿說道：“其實今晚我和龍叔聊到了這個問題，雖然我一直不問你家裏的人和事情，但我也知道你爸媽和親戚肯定很有能力，但是”
“唉”
莫槿扁了扁嘴苦笑道：“看來你還是在意這個”
我嘆了口氣：“不說這個”
“好吧。”莫槿也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夜已經很深了，我和莫槿再一次因爲這個話題而變得相對沉默，隔了一會兒我才起身帶着她一起離開了排練室，譚寸在外面等着，先把莫槿送到了她家裏，然後譚寸才把我送回了醫館
“莫槿的媽媽會回來過年”開車離開之前，譚寸對我留下了這麼一句話，我這才意識到爲什麼莫槿會想要讓我去做一些事情。
推開醫館的門進去，我坐在大廳的沙發裏點起了一根菸，情緒不算很好，因爲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但卻似乎已經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了
我始終在心底把自己當成爺爺的孫子、從山裏走出來這件事不算丟人，但我自己很清楚我的性子裏有執拗的一面，以前是寧可拼死也不願意低頭看別人的臉色，更不願意認輸，因爲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可失去的
但現在，很多事情變得不同了，我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卻可以改變自己的未來，這個念頭在爺爺來了又離開之後逐漸清晰，莫槿今晚和我的交談，也讓我意識到，她也在勸我換一種眼界去看待生活
追根溯源，我本出身低微，但現在走到了這一步，想要登堂入室的話，那就需要換一個人生觀和一種視野，喬保龍給我的建議是結婚，莫槿給我的意見是創立自己的根基事業
潛藏在這些建議下的潛臺詞是，所有的草莽出身的大人物，到達一個地步之後，都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地位，如果別人來查的話，你的資料始終寫的只是一個會點醫術的山村窮小子，那麼挖掘下去的話，你一路走過來的血腥和黑暗，也瞞不過人
隨着水漲船高之後，注意到我的人會越來越多，地位會越來越高，所以我需要的護甲也要越來越厚重，這纔是喬保龍和莫槿想要表達的真正用意，連我自己也是忽然間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
樓梯上傳來一些動靜，允麗怯怯的聲音問道：“是你嗎”
我嗯了一聲問道：“怎麼還沒睡”
“你不在醫館的日子，總是覺得少了點什麼，一有動靜我就覺得是你回來了”允麗說着，乒乒乓乓的快速跑下來，然後把我手裏的菸頭扔掉，自己摸着爬上了沙發
“裟樹不是還在嗎”
“我知道，可是裟樹姐很少跟我說話”
“你媽媽呢”
“她很少來這裏，好像也在努力”允麗遲疑着慢慢的爬到我這邊，然後輕聲說道，“謝謝你”
“謝什麼”我顯得有些茫然的嘆道，“你遇到我之後，其實也不算是幸運的事情，因爲在這短短的時間，你的家族都破碎了，而且還親身經歷了那麼多慘痛的經歷”
“我不覺得那些是可以避免的，因爲現在還能和媽媽有機會生活在一起，我應當謝謝你幫助我。”
允麗似乎有些發冷，不停的朝我靠過來，身軀顯得瑟瑟發抖，我本來就沒有開燈，伸手去摸了一下她才發現只穿了一件睡衣，不禁苦笑着伸手把毯子拉過來，然後隨手拉着她，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寵物似得把她抱在自己懷裏，用毯子蓋住了她說道：“冷的話就多穿點，要不然就上去睡吧”
“這樣挺好”允麗弱弱的說着，身軀慢慢的抖得不那麼厲害了
我忽然問允麗，如果將來我成了一個大商人，她會怎麼看我
誰知道允麗卻滿不在乎的說，不管我成爲什麼人她都不在乎，只要跟在我的身邊就很開心了，生活對於她來說，本來就不需要追求太大的東西，只要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生活在一起，就足夠了
我苦笑着，就知道這個問題不該問她，允麗這丫頭實在是太過無慾無求了，也可能是經歷過了真正的慘痛和那些涉及到利益後冷酷的經歷，允麗才變得不重視那些物質上的東西了
但我也有些感動，允麗放在外面絕對是美麗到任何男生都想追求的女孩兒，但是她卻默默的喜歡着我，不管那種喜歡是徒弟對於師
傅般的仰慕或者是我救過她之後的恩情也好，總歸她對我的這種依賴讓我覺得很受用
“睡吧。”我摸着她的頭髮說道。
“嗯”允麗發出輕輕的聲音，在我的懷裏調整過姿勢後，很快就傳出了呼吸聲漸漸趨於平穩的狀態
我在想着，也許以前一直是別人在推着我往前走，但現在貌似真的到了我自己應該決定往哪裏前進的時候了，想着這個問題，沒多久我也抱着允麗漸漸睡了過去，直到再次醒來發現手心裏多了一片溫柔的東西，我頓時間冒出了冷汗
睜開眼睛頓時發現，允麗也不知道何時醒了過來，臉蛋紅得像是胭脂一般，眼眸裏全是濃濃的水意盯着我，見我睜開眼，她修長的睫毛劇烈的顫動了幾下，然後咬着脣發出輕微的聲音道：“天亮了”
我急忙把手從她的睡衣裏面拿出來，然後苦笑着正要解釋，允麗已經不等我開口就飛快的跳下沙發逃也似得噔噔噔跑上樓去了，我欲哭無淚的看着她逃走的背影，舉起手心呆呆的看了一會兒，然後發出無奈的嘆息
上午，我見到了久違的施海洋，他還帶回來了蒼山七月雪，從黔東南轉道去了滇南的雪山才找到了蒼山七月雪和雪蛤，所謂七月雪不是七月的積雪，而是在雪山上積累了至少七個月的雪水才能夠作爲藥引
我拿到東西后先讓允麗去忙着熬成藥膏，然後跟施海洋找了個地方聊了起來，這時候才知道了他在黔東南的事情，施海洋告訴我說，他確實在丹寨那邊跟水笙的姐姐水月產生了一些糾葛
我還在那裏的時候就聽水笙說過，她姐姐是爲了供水笙讀書才提前嫁人的，所以水月在遇到施海洋後，因爲施海洋在丹寨那邊漸漸的把生意做大，而且身邊確實沒有女人，往水笙家裏跑的次數多了之後，水月對他有了意思，這也不能說是水月純粹的水性楊花，只能說是一個沒有嘗過愛情滋味的女人，乍然之下見到了從外面來的人，動心之後做出了錯事
施海洋和水月在山裏偷歡都沒有做避孕措施，導致三個月之後水月懷孕，這事才鬧大了，但還是瞞着夫家那邊，施海洋一度悔恨不已，甚至想過讓水月把這個孩子給打掉
但水月不同意，他也終究沒有那麼狠的心
於是施海洋去跟水月的丈夫談了一次，水月的丈夫確實也算得上一個很憨厚的男人，竟然願意原諒水月，答應孩子生下來，只要施海洋從此不再跟水月產生糾葛，他就不追究
事實上水月之前和丈夫也有孩子，這件事在一段時間內同時困擾着三個人，如果其中有一個人願意放手的話，其餘的人就不會這麼痛苦了，直到最後水月的肚子漸漸大起來，三個人還是沒有做出決斷
於是當梁淑玲過去後，這件事也沒有瞞住，在那邊兩個人大吵了一架之後，水月向梁淑玲認錯，說是以後絕對不再和施海洋來往了，這才讓梁淑玲平息下來，但最終事情也沒有這樣解決
施海洋給了水月和夫家一筆錢，那個孩子水月生下來之後會交給他和梁淑玲養大，水月雖然愛過，但她的思想境界和眼界都讓她做不到既狠下心來爭取，又沒有勇氣跟着施海洋走出那片大山，於是她選擇了繼續和自己的丈夫過下去，水月的丈夫也原諒了她，大概對於水月的丈夫來說，這也是一個無奈卻不得不這樣做出的選擇吧
說出這些，施海洋顯得有些愧疚道：“硯哥，對不起”
“你對不起的又不是我”我苦笑着，“你對不起的是水月和她丈夫，但只要她們最後都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這事也不算什麼，和你比起來我也不好在這種事上教訓你什麼，但是既然你決定了和梁淑玲一心一意的過下去，那就收收心吧”
施海洋點了點頭笑道：“我懂得，現在我也算是有孩子的人了，我這次打算和淑玲在學校求婚後，我們一起輟學，然後我帶她去丹寨那邊，我們一起把製藥工廠繼續發展起來”
我嘆了口氣道：“只要你自己規劃好了，那就去做吧，不要對不起自己，更不要對不起愛自己的人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水月還是選擇回到你身邊，我覺得你應當幫她一把”
施海洋點了點頭嘆道：“其實我在那邊生活了這麼久，真的有一些感慨，人生在這個天地間，有時候自己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想要求的又是什麼，其實很多事情做下來，都只是本能而已”
我彷彿捉摸到了什麼，但這時候卓婷芳卻打電話過來催促我該去學校排練了，所以只能和施海洋聊了一些他這次回來後又要重新回去的一些計劃，然後我就匆匆忙忙的趕向了莫槿她們家準備去接莫槿
但剛到莫槿家門口停下車的時候，恰好另外一輛車也停了下來，緊接着一個明媚如花的女人推開車門走下來，我頓時愣了一下，莫雲裳竟然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