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百煉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漫漫荒原,黃沙漫天。迷霧騰騰,萬物寂寥。
一個孤單的影子,行走在黃土高原上。
花白長髮,斑駁鬍鬚,一襲布衣長衫。如溝壑般的皺紋爬滿了他的面龐,眼神卻堅毅,炯炯有神。
不知他在這荒原,已經行走了多久。衣服已然看不清之前顏色,臉上的皺紋裏,也鑽進黃土,被汗水打溼,凝在皺紋中,顯得面部有些黝黑。
黃土高原,盡是荒漠丘陵,嵩山峻嶺,卻毫無生機。漫天黃沙,炎炎烈日,遍是任何人,也無法長久生存。
布衣老者緩步來到一處砂石丘陵,左顧右盼,半晌,微微頷首。
“許久未來,不知故人是否安好。”老者輕輕笑着,在丘陵的表面,畫下一個詭異的標記。淡淡的墨綠色光輝從老者的指尖漫出,緩緩注入指下的標記中。
標記充盈了光,開始閃爍。片刻,丘陵微微輕響,裂出一道縫來,老者見了,頷首微笑。
雙手在身體邊攤開,慢慢上揚。老者頃刻間被墨綠色光芒覆蓋,眼前一閃,鑽入縫隙。
光芒隱去,老者消失。丘陵還是丘陵,荒漠還是荒漠。
丘陵內,仍是同樣景象,只是多了幾樣東西。
一個墳冢,一座石像。一個小屋,一柄戰錘。
渺渺炊煙升起,映着落日餘暉,顯得格外寧靜。
老者緩步走到墳冢前,微微躬身,眼中含淚。卻不知是何故人,長眠於此。
“你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者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頷首,道:“來了。”
腳步聲響,停在老者身旁,微微嘆氣,一隻健壯的手伸出,輕輕撫摸墓碑。
那碑上,刻着幾個燙金大字:你今後將不再孤獨。那隻手,屬於一個矮小健壯的中年人。
濃密的鬍鬚,一頭棕色的亂髮,被胡亂的綁在腦後,眼若銅鈴,此刻卻熱淚盈眶,滴滴滑落。
這中年人,個頭只到老者胸口,卻健壯無比,背闊胸寬,鐵臂銅拳。乍一看去,卻像一頭直立行走的小熊一般。
“平時,我不總來看他。”中年人道:“總是忘不了,總是在其中。”
老者沒有說話,微微閉眼,兩行熱淚滾滾而下。睜開眼睛,炯炯目光,看着墓碑。
“你都安排好了嗎”中年人輕輕的問:“你知道,一旦進去,再也出不來了。”
“都已安排妥當,也選了傳人。”老者輕聲道:“藏在心中百年的祕密,也是時候一睹究竟了。”說着,不再看墓碑,轉身望向身邊的中年人,道:“穆爾,信物我帶來了,爲我開啓吧。”說着,從懷中取出一片碩大的樹葉,上面竟散着點點綠光,夕陽餘輝下,透着一絲詭異。
中年人穆爾看看老者手中的樹葉,微微嘆氣,輕聲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無法放下,李豐。”
“如此寶物,你贈予我,何嘗不是沒有放下。想着我再回來。”老者李豐微微一笑,也輕聲回答。
穆爾擡頭看看李豐的面容,嘴角微裂,微笑了一下,笑的卻有些苦澀:“你此去已有百餘年,卻與我一樣,執念不去,明知事不可爲,偏要爲之。”
“這些話就不要於我說了。”李豐笑笑,道:“這些年,我也累了,也倦了,世間的爭鬥不會停止,該來的還是會來。”
“若他當年也能這麼想,他也不會落得如此。”穆爾說着,又看看墓碑,眼神充滿哀傷。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墓碑,道:“你要做的事,都做成了嗎”
李豐微笑,擡頭看天,眼中閃爍精光,道:“不該做的做成了,該做的,沒成。我這一世,功過榮辱,殺伐恩惠,自有人評說,也用不着我操心了。”
“看你氣息,壽元深厚,你就這麼想死嗎”穆爾看看李豐,又看看她手中的樹葉,道:“與你說過的,這是單程票,進去了,任你通天修爲,也再不能出來了。”
“我世間事已了,不要多說了。”李豐看看穆爾,眼神恢復堅毅,伸手把樹葉遞給穆爾,道:“你等這一刻,怕是等了許久,開始吧。”
“時間對我毫無意義。”穆爾沒有伸手去接樹葉,而是看着李豐,道:“在這世間,已無我故人,你若去了,今後,還有人來看他嗎”說着指了指墓碑。
“世間之事,我已經倦了。”李豐向前一步:“當年發的宏願,怕是再給我百年,也無法完成。你隨了我的願,讓我去把。”說着,將手中瑩瑩發光的綠葉遞向穆爾,直接申到穆爾的面前。
穆爾看着這瑩瑩的綠葉,沒有說話,伸手接了,拿到手中的一瞬間,綠葉消失。
剎那,周圍的環境發生驚天改變。空氣變得潮溼,砂石丘陵消失,出現在李豐眼前的,卻是一顆顆參天大樹,遮陰避陽,光線也變得柔和。
兩人竟出現在一片參天的樹林中,李豐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這腐朽潮溼的空氣,臉上露出笑容。身邊漂浮着點點綠光,伸手去接,慢慢融入體內。
“參悟百年,還是無法參透你的術法。”李豐仰面朝天,點點綠光落在他的頭上,身上,消失不見。
“參不透,不代表你應該來。”穆爾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他默默的看着李豐,看着樹林中的綠光,慢慢向他匯聚,慢慢融入他的身體。
“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墳冢中到底是誰。”李豐吸收着綠光,自己的身體,也慢慢的變成墨綠色:“只是覺得一見如故,像是我的親人。”
“他的意志存在世間,滋潤萬物。確是你的親人。”穆爾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看着李豐,語氣,也變得有些低沉。
“我在世間留下了種子。”李豐道:“時機成熟,自會開花。”
“不要說這些了,你前面的路還很長。”
“長嗎”李豐問道:“並不覺的。”
“你修爲已爲世間至尊,必是很長的。”穆爾道:“該來的總會來,聽天命。”
“天”李豐忽然大叫一聲,像是觸及了他的逆鱗,衝着穆爾大喊道:“天算什麼憑什麼聽天命天地不仁,生靈皆爲黃土。天降滋養,地長萬物。生靈死路,萬物輪迴。這世間到底是什麼,這生靈,到底算什麼人因何而生,因何而死我有這通天修爲,卻又能如何高處不勝寒,衆生在我眼裏皆爲螻蟻,可我孤寂落寞,最終只能選這不歸路,天命狗屁”說着,猛的一揮手臂,周圍飄蕩的綠色光芒瞬時消失,一股沖天的墨綠色氣息瘋狂瀰漫,覆蓋了目力所及的所有範圍。李豐面目猙獰,白髮狂舞,死死的瞪着穆爾,厲聲問道:“你與我說,這天,到底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