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城門,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尖銳而淒厲。
風沙所過,城門外僅有的幾顆老樹搖擺枝條,樹影幢幢。
在遍佈屍骸的城樓,聽着夜風的聲音,讓人心中難免生出莫可名狀的恐懼。
在城樓的幾個角落裏,皆是有人影在搖晃。他們本身穿着漆黑的夜行衣,更是隱匿於漆黑,僅僅輪廓微弱可察,除此之外,便是那手中的索命鐮刀。
鐮刀的刀身用黑布包裹,唯獨布與布的縫隙間映襯着慘白的月光。布條有些澆溼,偶爾能看見上面浸染出深色的水漬,只是那水漬散發着腥臭的味道。
那些身影潛伏於城樓的角落,靜靜守着這片沉睡了無數屍骸的寂靜之所。可以想象,若是有人發現這裏的異常,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上來查看,那必然會遭到他們的毒手。
他們本是隱藏着的獵食者,事掌控生殺大權的人,可是這時,一隻手卻悄悄攀上了一人的脖頸。那手也是自黑暗中而來,從背後伸出,貼着胸膛往上,然後漸漸攀上咽喉。
手和這人並沒有接觸,之間還相距了一寸的距離。
然而當手虛掩在咽喉上時,驟然收緊。
野獸捕獵前也會近似的舉動,先悄悄接近獵物,當確定萬無一失之時,猛然進攻,一招奪命。
那手就像是一隻巨鉗,頃刻之間爆發出來的力量足以捏碎磐石。
潛伏的人上一刻還在等着狩獵旁人,可是下一刻卻已經被人所制。脖子上突然一緊,就連呼吸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下意識地朝着脖子上抓去,想要掙脫禁錮,然而無意間抓住了那隻手。手臂並不粗壯,但摸上去卻堅硬如鐵,隆起的肌肉,像是粗壯的鋼索絞在一起。
那手上傳來的溫度是冰冷的。他在這一刻,目光微微後移,入眼所見,是兩抹豔麗的紫色。看不清臉龐,但他覺得背後那人在笑,開口間吐露出血腥的味道,眼神中,是羣魔亂舞般的瘋狂和喜悅。
他的意識沒有支撐多久,被扼住咽喉,喘不上氣,連聲音都發不出,能很明顯地察覺到意識正在消散,瞬息之後,就雙眼一番白,暈死了過去。
那手臂漸漸鬆弛了下來,將他緩緩拖進了背後的黑暗裏。
大約半盞茶之後,葉凌宇去而復返,回到詩蝶所在的巷道,只是這次,他肩上多了一個人。
“公子”詩蝶見到他大喜。
一個人躲在巷道里,她難免心生恐懼。更何況詩蝶膽子本來就不大,要是再待上一會兒,搞不好會被這恐懼壓垮了。
不過好在緊要關頭,這個男人又出現了。他只要一出現,那心中的恐懼就像薄霧見了朝陽一樣快速消散。
“以後再說,先換個地方。”葉凌宇拉起她的手臂,穿出巷道,奔向遠離城樓的方向。
又穿過了一條街,兩人腳步才停下。
“公子那是”詩蝶一邊抱着葉凌宇的手臂,一邊望着他肩膀上扛着的那個人。
葉凌宇肩膀一抖,將那人扔在了地上。此刻在月光下能夠看清那人的面孔,那是個中年的男子,身上一身黑衣,偶爾能夠看到一兩處斑駁的血跡。
“躲在城樓上的人,他應該知道不少事情。”葉凌宇說着,同時取出繩索,將那人手腳綁了個結實。然後取出水囊,澆在他的臉上。
冷水拂面,那人一個激靈,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本想站起來,卻發現手腳根本動不了。
微微擡起頭,發現有人正站在自己面前。那人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威壓,自高處俯視,如鬼神俯視渺小的蒼生。
“等等你是誰”他開始焦躁不安起來。腦海中也開始浮現出昏倒前的一幕幕,再結合眼前這兩個人,隱約地猜到些什麼。
“我是誰不需要你多問,你只需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葉凌宇語氣冰冷,呼出的空氣在寒夜中化作一片白霧,“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那語氣不是質問,而是命令,命令他回答。能夠感覺到,這種時候若是敢說一個“不”字,也許下一刻就會身首異處。
眼前這人明顯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男子先是猶豫了一陣,接着狠狠一咬牙:“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倒是看不出來,這人居然還是個硬骨頭。臨危而不亂,臨死而不懼,倒是個了不起的人。
葉凌宇提腿一腳踢在他臉上,堅硬的鞋底撞上側臉,讓得那人腦袋一歪,摔在地上。
臉頰頓時就腫了,嘴角也滲透出一絲血跡。
“我說了,我問什麼,你答什麼膽敢有一句多言,下一次我就剁你十指。”
那人居然眉頭一挑,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我連死都不懼,還怕你剁幾根手指”
他話音還沒落下,葉凌宇已經一腳踩在他的手腕上,轉手翻出一柄短刀,就準備朝他手上斬下。
“公子”還是詩蝶出聲叫住了他。
落下的刀鋒在空中一滯,葉凌宇微微回過頭,然後咂了下舌頭。他還真差點把詩蝶忘了。
“你先回避一下,等我問出東西再叫你。”他聲音中略帶着溫柔。
他對敵人永遠是冷漠而無情的,但對友人,他卻總像個爛好人。
詩蝶這麼淳樸善良的姑娘,當然是少看這種血腥的場面爲好。
可是詩蝶本人卻搖搖頭,說:“公子,其實你不用對他這麼殘忍的。”
葉凌宇聞言,心中有些不忿。對付這種人,難不成還得用懷柔的方法。
那被捆綁的男子也突然哈哈大笑,舔了舔嘴角的血跡,譏諷道:“說的沒錯,你們是要對我溫柔點,哈哈,你們現在對我溫柔,等我把你們抓住的時候也同樣會對你們溫柔。小妞,看不出來,你心地如此淳樸,那正好呀,我就喜歡你這種類型,等抓住你們,我一定會在牀上溫柔伺候你的。”
聽見那宛若瘋狂的笑聲,葉凌宇面無表情地一腳踢在他的嘴上,兩顆帶血的門牙從嘴裏飛了出來。
“看見了吧,對這種人溫柔,那就是對自己殘忍。”葉凌宇背對着詩蝶說,然後把那人拖拽起來,想把他拉到詩蝶看不見的地方去拷問。
然而詩蝶緊緊拽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
“不是的,公子,你就算拷問他也未必會說,我有辦法讓他開口。”
“哦”葉凌宇回眸,“什麼辦法”
詩蝶這麼嬌柔的人,當然不會用暴力。以她的性格,多半是從丹藥入手吧。
葉凌宇重新把那人放回地上。而詩蝶在乾坤戒裏翻找了一陣,摸出一個玉瓶,小心翼翼地蹲在那人身邊,準備給他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