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爭奪最強言官的稱謂,都察院和六科廊展開了一場血腥殘酷的較量……雙方將主戰場選在了著名的皇家豬圈……在數百頭母豬,幾千頭小豬,以及少量的種豬,驚愕注視之下,戰鬥爆發了。
這些言官們用實際行動,告訴這些豬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哪怕只是文弱書生,哪怕連武器都沒有,哪怕身處逆境……恐怖直立猿的戰鬥力,依舊不是它們這些四腳獸能抗衡的,所以這一場大戰,唯一的用處,就是讓豬圈的豬都老實了……
太子朱高熾看着眼前瘋狂廝殺的兩夥人,鼻子都氣歪了,幸好父皇下旨廢了科道,不然再等幾年,他要是登基,非把這些人挨個宰了不可!
都什麼時候,還有閒心爭鬥!
朱高熾氣得呼呼喘息,彷彿牛吼。他偷眼看看師父,發現柳淳竟然揹着手,看得興致勃勃……首先,錢嘉作爲吏科的都給事中,號召力還是有的。
因此當幾個御史攻擊他的時候,迅速集結了一羣給事中,暴打御史們。六科廊先得一分。
可是接下來清醒過來的都察院立刻組織了反擊,左副都御史王彰的指揮下,兩京一十三道,共十五個御史團隊,投入了反攻。
他們仗着人數優勢,分割包圍,暴打痛扁……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裏,六科廊被打得潰不成軍。
錢嘉更是被打得頭破血流,身上滿是豬糞,骯髒惡臭,幾乎把他薰過去!
“諸位同僚,這次咱們可是受了都察院的牽連,是他們惹禍,咱們過來幫忙,反而被牽連。現在都察院又動手打人,他們連良心都沒有!是一羣豬狗不如的畜生!隨我殺敵啊!”
都到了這時候,還不忘蠱惑人心,這個錢嘉真是人才。
柳淳還想看下去,突然鑼聲響了,該給豬餵飯了……這幫傢伙死不死的無所謂,豬可不能虧待了。
朱高熾的手下提着鞭子,大聲呵斥。
終於,六科和都察院終於分開了,他們還各自憤憤不平,顯然,還沒打過癮呢!
似乎他們的格言就是我們咬人,如果沒人可咬,就咬自己……
“師父,我有點擔心,你說他們會不會互相下毒?把對方負責的豬給害了,然後再誣陷他們飼養不好,要求嚴懲。”
對於弟子的擔心,柳淳深以爲然。
“你已經悟道了,爲師真的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柳淳啞然笑道:“我該覆命去了,等過些日子,我再過來嚐嚐豚肉!”柳淳拍拍屁股,剛要離開,突然又一個都給事中跪在了外面。
此人姓歐陽,叫歐陽廷,他原來是戶科的。人很瘦,也很安靜,平時不聲不響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就在剛剛的戰鬥中,他被人一把推到了裝糞的獨輪車裏,享受了一把臭氣熏天的待遇。
在那一刻,歐陽廷哭了!
哭得稀里嘩啦,悲痛欲絕。
他堅信自己,是個驕傲的士大夫,哪怕被罷官,他的腰桿依舊筆直,不願意向這個糟糕的世道屈服。
可是經歷這一場短暫的衝突之後,歐陽廷的世界崩塌了。
他再也不覺得人生有什麼值得堅守的。
他要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哪怕只能換一身乾淨的衣服,他就心滿意足了。
“太師……罪人有下情回稟!”
柳淳面色如常,可心裏卻笑開了花。
他早就預料到這幫言官扛不住,可是他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投降了……而且跳出來的既不是錢嘉,也不是老謀深算的王彰,居然是這個不起眼的歐陽廷,果然這個世界十分有趣!
“歐陽廷,我還要回宮覆命,你有什麼話,跟豬場的管事說就是了。“
歐陽廷簡直哭了,他是想賣個好價錢,跟豬場的人,能有什麼結果?不用掏糞,改成餵食?這有區別嗎!
“太師!”
歐陽廷磕頭作響。
“太師啊,下官在數日之前,就得到了消息,有人希望下官上書彈劾于謙!並且把他抓起來!”
柳淳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他並沒有回頭,而是淡然道:“你不願意放炮,人家又把消息送到了都察院,讓那幾位御史充當馬前卒,這事不新鮮!本官懶得聽了……”
柳淳依舊要走,歐陽廷急得渾身冒汗。
“太師,下官知道是誰送的消息!下官還知道,密雲別墅只是通着宮裏,在宮外還有人呢!”
歐陽廷竹筒倒豆子,什麼都往外說。
他磕頭如搗蒜,涕泗橫流。
“太師,我知道有一夥人,他們神通廣大,手上的財富無窮無盡,他們勾着江南塞北,宮裏宮外,無論朝野,都有他們的人。”
“這幫人實力非常強悍……這一個月來,于謙拉昇股市,讓他們看到了機會……這些人想要對股市下手,撈取好處,因此他們纔要彈劾于謙。都察院的那幫蠢材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就是一堆沒用的廢物。”
歐陽廷擡起頭,仰望着柳淳,充滿了無限的期盼。
“太師,我和他們不一樣,小人是有用的。太師,下官懇求你了,只要讓下官離開這個養豬場,讓下官乾點體面的事情,哪怕寫寫算算也好啊!太師,我一定會報答太師的!”
……
歐陽廷滔滔不斷,最喫驚的人居然是太子朱高熾。
他最初覺得言官們太傻,專門幹以卵擊石的蠢事,也跟不上時代,是一羣廢物中的廢物……可是聽了歐陽廷的話,朱高熾明白了。
這二百人之中,廢物居多,蠢材也不少。
但卻不是沒有明白人,只不過這些“明白人”必須裝傻罷了。
如今歐陽廷能把事情說出來,對於查辦整個案子,都有巨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