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
玄言子一番話語言罷,擡眼看向我來,幽幽問道:“你覺得如何”
我對視着他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眼,對視着他那深邃如浩瀚星河般的眼神,一時不禁沉默下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幾乎就算是攤牌了
玄言子的意思很明顯就是交換,拿我和凝舞與正道神印作交換,他們可以放過我們,但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我主動放棄正道神印之歸屬,只要我交出崆峒印,便就可以完全置身於此次風波之外。
雖然他一再說明,並沒有逼迫之意;
但這種場合,如此局面,尤其又是在當今鬼界侵襲入世的大形勢下,這不是逼迫又是什麼
或許,道門不願留崆峒印在我手中;
或許,道門想換一個能乖乖聽從號令的誅魔人;
或許,道門覺得我不能擔當如此大任;
不論原因是什麼,總之他們明確向我表達了一個信號,崆峒印需易主,而且是以誅魔人皇此等大義的前提之下,所以我不能反對,更不能拒絕。
他們知道我斷然不會輕易放棄,故而纔拿出瞭如此近乎要挾的條件。
不過,由此也說明一件事;
道門以及那翟葭真人,或有神器崆峒印御器之法,但如果我不肯放棄誅魔人之身份,那麼他們也無法從我身體中強行奪走這件神器,這一點我清楚他們也清楚,因爲翟葭真人昨天已經出手試過。
想明白了這些,我突然笑了,笑聲略帶蕭瑟悲涼。
難爲你們一衆大神通修士竟如此算計我楚天,我心服口服,我更無話可說,可難道老子自打生下來就爲了這一天被你們利用的麼
老子是後媽生的
活該受你們這羣人的欺負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怒極反笑,笑聲冷漠。
既然道門中人已經徹底把我放棄,我也沒有必要在上杆子貼他們的冷屁股,話說明了反倒好事,省得老是在背地裏心懷鬼胎的耍陰刀子。
“我勸你還是同意比較好。”玄言子淡漠道。
我笑容更濃,反問:“否則呢”
“否則,羽宗當下宗門敕令,召雷法修士凝舞迴歸師門問罪”人羣中,有一位國字臉的中年人沉聲喝道。
“你敢”
我驟然回頭,再忍不住心中怒火暴喝而出,龍魂白祈與我憤怒情緒感同身受,也同時間發出一聲暴吼龍吟,妖風憑生,雷聲乍響,俱向着那人的身形壓迫而去。
我怒瞪向那個中年人,我並不認識他,但想來他應該就是羽宗傳承內的高人前輩。
“哼”
國字臉中年人冷哼一聲,周身頓有大法力激盪,強行將妖風以及雷鳴給鎮壓了下去,就如同一隻無形大手憑神力強行撫平了波瀾。
我衝他怒聲質問:“凝舞她何罪之有,你憑什麼拿她問罪”
“何罪之有”
那人卻是嗤笑出聲,輕飄飄言道:“堂堂雷修術士,卻行妖法邪術以求恢復傷勢,公然違背師門傳承戒規,此不是罪又是什麼”
“你”
我怒瞪着眼睛,渾身汗毛都怒到豎起,可是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問罪的藉口他們都找好了,我還能再說什麼
說凝舞並非本意,說此事事出有因,說這全都是我的錯嗎
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但凡是這些人想找藉口拿捏我們,他們就有的是由頭,只要能夠逼我就範,他們也徹底拉下了老臉來,甚至是不顧了道門傳承的尊嚴
“楚天,既求仁得仁,你還在執着和堅持些什麼呢”
“道門所給你的,不正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嗎”
“既如此,你爲何還不答應”
玄言子幽幽出聲,其音似帶有靡靡之感,引人深思,影響心神,竟似是某種大神通法術。
無法否認,他說的並不錯。
這確實是我一直以來想要的結果,道門現在也給了我這種選擇,至於以後將會如何,都已經徹底跟我和凝舞沒了任何關係,不用再去涉險操心那些天下事,我完全可以和凝舞去過我們的小日子,這不是恰如我的所求所願嗎
“哎”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替你們負重前行罷了。”
“你不願擔當,我等也不願強迫你擔當,但是總要有人出面擔當,一個家若是沒有了頂樑柱,這天怕是都要塌了。”
“往大了說,此爲大義所趨,往小了說,這是生存所迫;希望你楚天看在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已經這般不顧老臉的做事情了,拿出你最後的一點擔當吧”
“行嗎”
玄言子突然像是央求似的與我商量了起來,他不再一味的苦苦相逼,他更希望我能主動作出選擇。
我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軟硬皆施的手段,既有大義,也有私情,彷彿我如果再堅持拒絕的話,真的就有點不識好歹了。
“如果我放棄崆峒印之歸屬,道門將會如何”我面無表情問。
商天師猛然一睜雙目,道:“若御器正道神印,便可廢立人皇之位,道門五宗及瑤池仙境,便能夠對鬼界人皇神域進行反抗,屆時神魔將穿界入世也將不再會是問題”
“呵呵,你的真能夠做到這些麼”我笑了。
玉龍子卻道:“真人不打誑語況且,玄言子師兄已經對這件事行法過靈臺推衍,足以成事”
“我有一個條件。”我說。
玄言子點頭:“請講。”
“道門五宗不得再對陰門六派進行打壓,更不得再插手陰門傳承的任何事宜。”我道。
玄言子卻是笑了,商天師和玉龍子也不由得輕笑,甚至是就連在場的許多飛天高人修士也齊同露出奇怪的笑容來。
我微皺眉頭,無法理解這笑容中的含義。
這時,人羣中有一人嗤笑道:“如果道門有意打壓陰門,怕是小小陰門傳承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還等得到你來這裏提勞什子的要求和條件”
“哈哈哈”
鬨堂大笑聲此起彼伏,端坐高位的三位真人更是笑容更濃。
而我,卻是忍不住跟着自嘲一笑。
笑容無聲苦澀,略顯可悲,堂堂陰門千載傳承,竟已經被人漠視至此,這能不可悲嗎
打壓
想來也是,根本就不需要道門打壓,單單是如今羣魔亂舞的陰門,就已經行走在自取滅亡的邊緣了,還需要別人來打壓嗎
玄言子望着我道:“楚天,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崆峒印”
“由你們拿去吧”
“我希望在場的諸位道門高人都記住今天的承諾,我楚天與妻子凝舞,再與你們無有任何的干係”
我一一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衝他們留下這麼一句話來。
“楚天小友,你且放心吧”
玄言子笑容更濃,深邃如浩瀚星河的眼睛中有縷縷精芒似流星閃過,那抹抹玄奇之妙,像是隱隱在表露着某種難以言說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