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殿,獨立於幽冥九殿之外,其主殿並不在冥司鬼城酆都之中。
要去那裏,還需在趕一段路。
祖爺爺沒有再多留我,他老人家也多少知道些我的情況,知道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臨別時祖爺爺望着我發出一聲嘆息,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咧嘴而笑,讓他老人家放心吧
拱手施禮,深深躬身,拜別過祖爺爺之後,我手持銀月弧刃戟隨着侍令官許由去向往生殿。
離開冥司酆都,許由帶着我從鬼門關離開,往西南而去。
路上時,我們遇見了許多鬼魂。
許由告訴我,這些都是要去往生殿投入輪迴的鬼魂,而這條路正是黃泉路,又稱不歸路。
我們和他們同往一個方向,這是此世之身最後的一段路程,一入不歸路,便就無法再回頭,每走前一步,退路便消失無蹤,無所尋覓。
形形色色的鬼魂像是提線木偶一樣,木訥的行走着。
我問許由,他們爲什麼看起來這麼怪
許由卻是笑着與我解釋,若是我經過地府冥司審判判罰之後,投入在這不歸路上,也會與他們是一樣形景,他們並不是怪,而是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又往前走,不知多遠。
遠處有一條河流自地府酆都爲源頭,蜿蜒流淌,向着極遠處消失而去。
以元神視之,其水皆血,腥穢難聞不可接近,河面波濤翻滾,隱現蛇蟲密佈,一股股腥風撲面,刺鼻不已。
這,便是忘川河。
“爲什麼忘川河會是這般光景”我問。
許由答:“因爲它是罪孽之河,河中所現之景,俱是無數鬼魂的惡念殘留匯聚顯相,故而是此般光景。”
“能去看看嗎”我又問。
許由古怪皺眉:“你怎麼會想去那裏”
“好奇而已。”我笑道。
許由倒是無所謂,我們從這不歸路上偏離路線,先向忘川河邊緣走去。
來到河邊,不由更覺令人震撼。
整條河道極寬,河流明明很淺,卻有種詭異的不平靜,波濤翻滾不止,腥臭之風撲鼻而來,又被牢牢鎖在離岸三丈之處,若站在三丈之外那就完全感受不到什麼了。
沿河道往前行走一段距離,我深深被河中惡唸的渾厚程度所震撼。
許由告訴我說,人之初,性本善,本善隨魂體而入輪迴,本惡匯聚殘留於此河之中,也所以纔會濃郁到如此化不開的地步。
“那麼,忘川河的盡頭是哪裏呢”我看着他問。
許由皺起眉,他想了很久這才撓着腦袋說:“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忘川河會途經往生殿,再之後就不太清楚了。”
我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爲難他。
離開這河道岸邊的時候,我的目光被一抹妖豔紅色所吸引,那是正在盛開的彼岸花,根莖無葉,只有妖豔似血的花骨朵在迎風招展。
我腳步稍作停留,以一縷元神之力向那株地獄之花試探,它如此惹人傾目愛憐,而我只是想撫摸下這花朵。
彼岸花,花開無葉,葉盛無花,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可哪知,我的元神之力纔剛觸碰它時,這彼岸花竟猶如活物猛獸,一口噬咬在我的元神之力上。
疼
很疼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最蜜蜂尾刺猛蟄了一下。
我頓時感覺頭腦暈乎,像是喝醉了一樣身體都在搖晃,許由緊張的連忙關心我,問我沒事吧
我擺擺手,以元神之力強行驅除這異狀。
舒緩一會之後,我這才感覺好不少,我回頭望向那抹妖豔,未曾想彼岸花性烈,花開有毒,還能侵蝕神魂呢
不過那點毒性對於我來說,卻是算不得什麼。
深深看它一眼,我搖頭作罷,一不小心竟被這花兒噬了我一縷元神之力,原本也是我傾目野花之色,反倒還怪罪不得它什麼。
“走吧”
“你真沒事”
“沒事,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蚊子地府哪來的蚊子我說楚天,你咋入了這幽冥,也開始學着說鬼話了呢”
許由不滿的衝我嘀咕,我微笑着沒跟他作過多解釋。
就在我們離開之後,那株彼岸花花瓣收攏成花苞,其中隱現淡淡氤氳光輝,有粉色氣息不停溢散,而那隱現的淡淡光輝,正是我被它噬去的元神之力。
走在黃泉路上,不多時遠處隱現往生殿輪廓。
近處,有一座山嶺石臺,那是思鄉嶺和望鄉臺。
常言道:一天不喫人間飯,兩天就過陰陽界,三天到達望鄉臺,望見親人哭哀哀。
每個踏上思鄉嶺和望鄉臺的鬼魂,回首所望,望見家中老小親朋齊聚棺槨靈堂,都會難免大哭一聲,隨後纔會死心塌地前往陰曹。
過了望鄉臺,便就是往生殿。
往生殿陰差執事一一收錄在冊鬼魂之名,功德善過皆可查驗,隨後劃入相對應的輪迴六道。
經過此道程序,接下來便就是飲孟婆湯,登奈何橋。
侍令官許由與往生殿陰差打過招呼,我們立即便就從此處放行,經過這往生殿,我們去尋向那位傳說中的神君娘娘,往生殿之主孟婆。
鬼魂收名在冊之後,都會從那奈何橋邊的三生石處經過。
三生石,照見三生。
許由悄聲告訴我,此種照見三生之力乃神君功位所化,又名中陰光明鏡,可令鬼魂一生所經歷於一瞬間返照己身,由此而激發往生輪迴之心,但也有頑固執着的魂魄牽掛此世之身,不願飲孟婆湯了忘一生,於是便會在此逗留,而孟娘娘慈悲也不驅趕,容忍他們逗留徘徊此地,待想好之後再過奈何橋。
“還會有人不願意輪迴”我詫異問。
許由連連點頭:“有,怎麼會沒有”
而就在這時,說曹操曹操到,我和許由聽見唱詩之聲,此聲悠盪回傳忘川河岸邊,響徹在每一個人耳中。
奈何橋前奈若何,三生石上癡心魄;
孟婆嘆我魂將沒,未見卿來怎長活
奈何橋前奈若何,忘川河下蕩殤歌;
花開葉落幾許載,不見卿來不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