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秦凡掛斷電話沉默了片刻，便讓司機改道，直奔南都軍區招待所。
南都某軍區招待所。
一輛白牌酷路澤長驅直入，駛進了環境幽深，而且位置神祕的招待所深處。
”首長！”
酷路澤停在一棟別墅門口，立即有警衛前來拉開車門。
”人來了嗎？”
身穿軍裝，肩頂一麥兩星的中年人走下車，目光平靜地問道。
”報告首長！您要接待的客人已經在會客廳。請首長指示！”
警衛員保持着軍姿站立，聲音鏗鏘有力。
”不要讓任何人進去打擾我們，吩咐食堂準備晚飯，再把我存在那的三十年茅臺拿出來，晚上要招待貴賓。”
”是！”
警衛員敬禮的同時，身心俱駭，上一次軍委來人也不過是開了瓶十五年的茅臺，屋子裏的客人身份究竟尊貴到何種程度。難道比那些人還要大麼？
中年人走進別墅，推開會客廳門時，輕煙渺渺，滿屋茶香。
身穿運動裝的年輕女孩子輕擡秀腕，握着一個雨後天睛的瓷壺朝着青花白底的杯子裏點水。動作從容，姿態優美，看起來似做過百遍千遍。
”周叔叔，你回來的正好。第二道茶纔剛剛出味。”女孩子甜美笑着。
中年人把手裏的文件包放在鞋櫃上，小跑着去洗手池淨手，這才走到女孩子面前的沙發上坐下，責怪的說道：”在我這裏。怎麼能讓蒹葭泡茶？不是有祕書嗎？想喝茶找祕書給你泡！”
”我來的早了些，又是來求您幫忙的，只能喧賓奪主幫陳叔叔泡茶……”白蒹葭淡然道，”茶也是陳叔叔的茶，水是招待所的水，陳叔叔不要怨我小氣吧？”
”怎麼會怎麼會？”陳鋒連連擺手，”可不是誰都有福氣喝到蒹葭親手泡的茶。”
陳鋒端起面前的茶杯小口抿了一口，閉上眼睛很是陶醉的品味了一番，感嘆着說道：”入口柔，回甘久，說來奇怪，一樣的茶，一樣的水，我和祕書怎麼就泡不出來這樣的味道呢？看來，這和泡茶的人有很大的關係。”
要是讓外人看到肩扛兩麥一星的正軍職少將對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這樣講話，怕是要驚掉眼珠和滿嘴的牙齒。這校長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陳叔叔過獎了。茶藝一道博大精深，我初涉皮毛。你這麼誇獎，那我可就驕傲自滿止步不前了。”
”別人止步不前我相信，蒹葭止步不前我一百個不相信。”陳鋒笑着說道。
白蒹葭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說道：”謝謝陳叔叔昨晚幫我轉移的福利院四百多名孤兒。我替他們的……嗯，替他們謝謝你。”
陳鋒連忙站起身，拉着白蒹葭的手坐下說道：”這件事情不光是在幫你啊，聽說最近龍幫似乎很不安分，連四大家族和沈家的主意都敢打，我雖然無權過問治安事件，但掃黑除惡工作在進行到關鍵階段的時候，我們軍區也不能就這麼坐視不管。更何況，聞人省長已經給我打過招呼了，要時刻留意南都最近可能發生的一些事變。”
”聞人霆麼？”白蒹葭聽過這個名字，主要是源自之前意圖和沈家聯姻的聞人牧雪。
”是啊，聞人家和沈家的關係菲薄，雖然兩家聯姻未能成功，但畢竟是幾十年的交情，沈建平又有恩於聞人霆，在面對這麼大的事情上，聞人霆不可能不過問不插手的。”
”這樣更好……”白蒹葭點點頭，陳鋒作爲父親的舊部，雖然極其願意幫自己這個忙，但軍方插手治安事件，沒有一個特別好的理由，恐怕還是會被有心之人無關猜忌，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出來。
但白蒹葭知道龍幫的勢力。光是警方一方的力量，很難對這個在華夏土壤上紮根了上百年的幫派產生根本性的撼動效果，除非軍方以鐵血手段出手，將其一擊斃命。毫無喘息之機，方可達到理想的效果。
”放心吧，那些孤兒和相關工作人員，都已經被我安置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沒有人能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也不會有人找到他們，在解決掉這件事情之前，他們很安全。”
白蒹葭感激地點頭，”謝謝陳叔叔。”
陳鋒和藹地擺擺手，”行了，你也別給我來這一套，這次來南都不跟我說也就算了，這次自己送上門，我根本不會輕易放你走的，留下來喫晚飯吧，我已經吩咐好了食堂。做了些家常飯菜，你爸不來，今晚你得替你爸，陪我好好喝一杯。”
白蒹葭雖然有點猶豫，但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
此刻此刻。
軍區招待所門口。
秦凡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了。
給白蒹葭打電話也不接，發短信也不回，一直等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才無語地用短信告訴白蒹葭自己走了，攔了一輛車，前往南大門口的酒吧一條街。
相同的酒吧，相同的位置。
只是，人的心境卻格外不同。
秦凡能感受到坐在自己對面的堂姐看向自己的眼神帶有些古怪和審視的味道，這種眼神曾經在江晏紫身上感受到過，在唐心身上也感受到過。
沉默良久。
柳鶯鶯輕輕嘆息，說道：”秦凡。事情不好辦啊。”
秦凡苦笑，道：”連你都對龍幫瞭解的不多麼？”
”瞭解一些。”柳鶯鶯看着秦凡，說道：”不過你的推測如果是真的，你怎麼可能還有心情在我面前悠哉悠哉地喝酒？龍幫能對一個福利院幾百人下手，到了這種程度，你的生命安全應該早已經受到了威脅。”
秦凡用鑷子把冰塊夾到柳鶯鶯的被子裏，說道：”那你覺得，龍幫抓了那些人。會怎麼樣？”
柳鶯鶯作爲曾經在南都地下世界，叱吒風雲的女大佬，很多消息，她應該會比警方更靈通才對。
柳鶯鶯搖頭。道：”我也是看到新聞才知道這件事，他們都說這件事情肯定不是南都本土勢力乾的……我找人打聽了一些，據說這件事跟南都無關，按照這些人對外來勢力的敏感程度，要麼是真的不知道，要麼……怕是收到了一筆不菲的封口費。”
秦凡眼神凌冽，瞬間又恢復如常,問道；”有查到黎家最近和南都本土勢力來往的消息麼？”
柳鶯鶯輕笑，說道：”秦凡，你還是太年輕，社會經驗不是很豐富……這樣的事情，你按照現在這種做法，到處去打聽可能對你有用的消息。到最後可能什麼結果也得不到，解鈴還須繫鈴人，咬住一條線就夠了，對不對？”
”恕我愚昧。”秦凡搖頭苦笑。”自從江晏紫去京城後，家裏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看來，這種勾引都叫，爾虞我詐的生活確實不太適合我，老老實實打工上班，纔是我的歸宿啊……”
”話不能這麼講。”柳鶯鶯鄭重地看着秦凡，說道：”秦凡，你可不能有這種想法。你可能還不明白，在現在絕大多數沈家人的眼中，你的存在有着什麼樣的意義……你是整個沈家歷經風雨波折而不倒的希望。”
”自從你隻身一人前往京城，拿到擊垮江家的罪證之後，現在整個沈家都視爲你是家族未來的希望。”
”有的時候，對於一個大家族來說，希望遠勝過利益，特別是在這種危難時期，你也只是覺得現在的沈家有內奸而已，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沈家沒有你，現在會有多少人跳出來，要攻擊你爸爸的位置，將沈家分崩瓦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