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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嗣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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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的酒席上果然有螃蟹。

    老太太命人只拿了一隻螃蟹,又和另外幾樣清淡的菜式,一併裝了給錦哥送去,笑道“眼下只有這些,她若是饞,就叫她快些好起來。”

    玉哥起身替錦哥謝了,又笑道“老太太且放心,昨兒太醫也了,姐姐那裏已經不是什麼大症候,再將養幾天就能全好了。”頓了頓,又道“我姐姐最喜歡喫螃蟹了,如今因病着,老太太只許她喫一隻,只爲了這個她也得搶着趕緊好起來。”

    得老太太一陣大笑。這一場家宴便在其樂融融中落下了帷幕。

    用完午飯,又略歇了一歇,大家便都去午休了,鄭氏被老太太抓着不放,就睡在了老太太的屋子裏。

    玉哥躺在牀上,想着早間的事,竟怎麼也睡不着,便重新穿了衣裳來找錦哥。

    大概是因爲昨晚受了教訓,如今那些丫環婆子們都十分乖覺,沒事輕易也不敢隨便往他們姐妹跟前湊。玉哥看了一眼規規矩矩立在廊下的衆人,心裏冷哼一聲,由着丫環挑起簾子,進了錦哥的屋子。

    錦哥的牀上,無憂正盤腿坐在牀尾指手劃腳地着什麼。見玉哥進來,錦哥咳嗽兩聲,笑道“就知道你也會過來。無憂告訴我了。”

    玉哥白了無憂一眼,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被人欺負了”

    無憂一咧嘴,“想要欺負我,還早了去了。我是看着外祖父就在跟前,才故意讓他欺負着的。”

    原來,那五少爺鄭子霜別看生得人高馬大,卻纔七歲年紀,正是貓憎狗嫌的時候。見無憂還沒自己高,竟還要叫他哥哥,心下便有些不忿,想着惡作劇整治一下無憂。

    卻沒想到無憂這些年雖然啞着,眼睛卻是雪亮,在市井裏廝混更是什麼陰私手段都見過,五那拙劣的手法幾乎都要叫他看不下眼去,只是爲了免了以後的麻煩,他這才主動中了招,叫五當着衆人的面潑了他一身的水,惹得鄭茂然和鄭明禮衝着五大發雷霆,他自己倒反過來裝好人,只是自己不心,不關表弟的事,引得鄭子霜對他生出好大的愧疚。

    “你個滑頭”玉哥伸手去擰無憂的腮。

    無憂躲着她的手笑道“只興你裝可憐,我就不能”

    看着他們二人鬧,錦哥拉開他們,問玉哥“你想做什麼”

    玉哥放過無憂,倒在牀上,撇着嘴道“我原只想要叫她們閉嘴而已,卻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她翻身又道“你覺不覺得,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反應太大了去接我們是如此,如今只一句閒話又是如此,爲什麼”

    真是看中他們嗎錦哥並不這麼認爲。作爲一個少年書先生,她常年出沒於富貴人家的後宅,所以她比誰都清楚,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不管主人自詡門風如何嚴謹,對人對事的態度總能在下人那裏露出端倪。

    昨天晚上,那些人敢以那種態度對無憂,定然是因爲知道她們這一家在主人心裏沒主家表現出來的那麼重要。

    玉哥想了想,又搖頭笑道“管他爲什麼呢,好消息是,以後這府裏再沒人敢問我們以前的事,也再沒人敢拿這犯官家眷四個字來欺負我們了。”

    “來也沒人拿這四個字來欺負我們吧。”無憂翻着眼道。

    玉哥伸手一拍他,“難道你還想等人欺負到頭上再來反抗我是寧願防患於未然,先立了威再。以後我們一家還要在這京城裏久呆,要想活得自在,活得沒人欺負,就要讓人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把他們想欺負人的念頭全都掐死在他們的腦子裏”她鬥志昂揚地一握拳。

    無憂卻是一撇嘴,“你你不想着佔別人的便宜,不欺負別人就阿彌陀佛了。”

    玉哥得意地一笑。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錦哥道“他們送來的東西,你們可都收到了”

    一早,老太太和幾個舅母、表嫂那裏就不斷有東西送進如意居來,一家人收了好幾身的衣裳首飾,還有一些玩物。後來大表姐過來,也給他們每人備了一份厚禮。

    玉哥點點頭,微蹙着眉尖道“以前沒新衣裳的時候,我總想着要是有人能送我們就好了,可如今看着那些新衣裳,我怎麼只覺得”

    “憐憫。”錦哥道。

    “對。”玉哥一陣泄氣,“這感覺真彆扭。”

    在石橋鎮時,她一直希望能有人主動伸手幫她們一把,能讓她們一家衣食無憂,如今果真如了她的願,她卻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她搖搖頭,“我想太多了。大概是在那種環境裏呆得久了,纔看着誰都覺得人家是想要對我們不利。可我們是孑然一身回的京,還有什麼能讓人圖謀的東西且外祖一家又是至親。”

    錦哥沉默。玉哥得對,也許正像她講的那樣,是她們腦子裏的那根弦繃得太緊了,以至於現在怎麼也松不下來。

    門上響起輕輕的扣擊聲,冰蕊在門外稟道“姑娘,該吃藥了。”

    看着冰蕊端着藥進來,玉哥不由把這個丫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直到看着她服侍錦哥喝了藥,又端着托盤出去,這纔對錦哥道“她不是二舅母給孃的嗎怎麼到了你這裏”

    錦哥道“我換過來的。”

    玉哥一皺眉,想什麼,又覺得現在下定論爲時過早。

    錦哥看看她,“你的丫環原先是誰屋裏的”

    “四姐姐屋裏的,叫妙笛,”玉哥道,“不太愛話,做事情倒是挺穩妥。”

    她還想着那個冰蕊,就聽錦哥道“這個冰蕊不錯,話也不多,做事情也伶俐,替我省了不少事。”

    “只是,一個丫環長成那樣,也夠難爲她的。”

    姐妹多年,錦哥一下就聽出玉哥的話裏似有所指。但她從來就不是個喜歡把事情看得很複雜的人,只了句“丫環而已,盡心就好。”便不再討論冰蕊。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就在無憂即將昏昏欲睡時,只聽玉哥嘆息一聲,聲道“也不知道觀元巷的老宅怎樣了。”

    驀地,父親死時的慘狀閃過腦際。錦哥能地閉上眼。儘管已經事隔多年,那一幕卻仍然會時不時地在夢裏折磨着她。

    她悄悄握起拳。

    玉哥卻對錦哥的異樣一無所覺,在那裏低聲又道“那時候家裏一片混亂,我只隱約記得你我們要被遣回原籍,倒不記得是不是要被抄沒家產了。你呢記得嗎”

    錦哥閉着眼靠在牀頭,只沉默不語。

    玉哥自問自答道“不過,就算沒有那一條,這麼多年無主,大概也早就歸了別人了吧。”頓了頓,她遲疑了一會兒,又道“若是沒有抄沒,不知道外祖他們有沒有收回孃的嫁妝”

    又是一陣沉默。半晌,錦哥才啞着聲音道“有機會,我們去一趟觀元巷吧。還有太太和父親的墳,總要歸入祖墳的。”

    當年,宋文省考中狀元后,宋家那些曾欺壓過他們的族人便又攀附而來。太太爲斷了他們的念想,就將他們這一脈的祖墳遷至京郊。

    屋內又是一陣沉默。無憂忽然道“有一件事情有點奇怪。”

    “什麼”玉哥扭頭看向他。

    無憂道“一早在外院的時候,老太爺要考較我的字,就讓我在大書房的裏間寫字,他跟三舅舅在外間話。然後我聽到有人在外面稟報,是有人要求見宋家的人。”

    他擡起頭,看着兩個姐姐。

    玉哥歪歪頭,等着他的下文,“然後呢外祖父帶你去見客了”

    無憂搖頭,“就是奇怪在這裏。外面忽然就沒聲音了,之後外祖父和三舅舅也是一句都沒提此事,倒像是我聽錯了一樣。”

    不過,這個謎底到了傍晚時分就有了答案。無憂從外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玉哥又鑽進了錦哥的房間。

    一個婆子見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哥兒都九歲了,怎麼也不知個避諱。”

    旁人聽了這話,竟都紛紛避開那個婆子。那婆子也自悔失言,忙抱着掃帚匆匆跑了。

    “知道早上要見我們的是什麼人嗎”無憂一進東屋就對錦哥道,“竟然是父親的嗣子,我們的嗣兄”

    卻原來,當年太太將祖墳遷至京郊後,就在周圍置辦下一份祭田。宋文省死後,大家都以爲錦哥他們也遇害了,那些原已經分了宗的宋氏族人見那份祭田成了無主之物,便隨便找了個人過繼到宋文省名下,順便將那份祭田霸佔了。

    “那些人得知我們回來的消息,竟就這麼厚着臉皮上門來認親了外祖父,不需要我們出面,他會替我們擺平的。”無憂道。

    玉哥一陣驚訝,“家裏還有祭田太太當年怎麼都沒提過”

    錦哥想的卻是,過繼這種事,怎麼也要鄭家點頭吧即便是嗣子,也是要記在鄭氏名下的。添加 ”xinwu” 威信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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