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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探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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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景五年,詔獄。

    “克啷啷啷”

    鐵鎖鏈抽離鐵柵欄,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刺耳噪音。這聲音應和着階下亂舞的秋葉,直襯得這臭名昭著的詔獄更顯陰森恐怖。

    錦哥將臉貼在冰冷的鐵欄杆上,努力想要看穿牢門後那一重重的鐵柵欄。她的父親,崇德十九年的狀元郎,曾被先帝親口稱讚過的蘭臺御史宋文省,此刻正被關在這裏某一層鐵柵欄的後面。

    兩個月前,她的父親奉旨巡察淮左道,意外發現半年前曾導致上百名軍士傷亡的所謂“淮左大營營嘯”,竟然是由於護國公克扣軍餉、濫用私刑而激起的兵變。父親當即就上了一道彈劾奏章。

    這道奏摺一遞上去,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剛剛親政不到半年的熙景帝下令三司覈查此案。而向來擅長扯皮的三司這一回卻是配合默契,行動神速,不到十天時間就得出一個一致的結論誣告。熙景帝大怒,當即命令錦衣衛將父親連夜捉拿回京,下入詔獄。

    錦哥不懂朝中大事,但她相信自己的父親。她父親曾被先帝點評爲大周朝最爲周正剛直的御史,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信口雌黃誣告朝中重臣的事更何況,這位重臣還是剛剛還政於皇帝的太后的親弟弟,熙景帝的親舅舅

    至今,父親已經在這裏被關了整整四十三天了。想到坊間有關詔獄的種種傳聞,以及詔獄大院裏豎着的血跡斑斑的刑具,錦哥不禁一陣焦灼浮躁。

    “我的話你們可聽清了”

    身後,那個受命領他們進來的錦衣衛頭目趾高氣揚地對老管家呼喝着,“進去後好好勸勸你家大人,什麼話該,什麼話不該,讓他好好想想。”

    “是是是。”

    老管家一邊彎腰陪着笑,一邊扭頭去尋錦哥,卻意外發現她正攀附着牢門向詔獄裏張望。

    而就在離她僅一臂之遙,鐵柵欄門的另一邊,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青年獄卒正挑着眉上下打量着她。

    老管家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將錦哥拉到一邊,低聲責備道“臨來時太太是怎麼交待的”

    錦哥眨眨眼,又巴巴地衝鐵柵欄裏瞅了一眼,這才乖乖地任由老管家把她從牢門前拉開。

    直到這時,錦哥才注意到鐵柵欄後面有人在盯着她看。她不由恨恨地回瞪了那青年一眼,惹得老管家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讓老管家喫驚的是,那青年獄卒竟好脾氣地迴應給錦哥一個笑臉。

    “我你子,磨蹭什麼呢倒是快點啊”

    這時,那個錦衣衛頭目也注意到了那個青年,伸着脖子衝他嚷嚷道。

    那青年懶洋洋地瞥了那個頭目一眼,一邊解着門上的鐵鏈一邊道“着什麼急啊要不,你來守這大門”完,隨手將鐵鎖鏈往地上一扔,也不伸手去打開大門,竟就這麼抱着手臂退到旁邊去了。

    眼看着那個頭目的臉色不對,老管家擔心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再出什麼意外,趕緊上前一步,一邊連連衝着那個青年道着“辛苦”,一邊心翼翼推開牢門,點頭哈腰地請那位頭目進去。

    經過那青年身邊時,老管家手一翻,悄悄塞過去一隻荷包。青年面無表情地看了老管家一眼,手指微動,那隻荷包便消失在他的袖籠裏了。

    這一遞一收,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就連那個世家老手出身的錦衣衛頭目都沒能察覺出其中的異樣。

    進了牢門,那頭目惡狠狠地瞪了那青年一眼,冷笑道“子,你可別太囂張現如今可不是肖老頭當家的那會兒了,信不信老子明兒就叫人把你發配到北疆去做斥候”

    “信,哪能不信呢”那青年抱胸冷笑,“誰不知道您老如今是抱上了新指揮使的大粗腿啊聽新指揮使又是抱着護國公的大粗腿上來的,這麼起來,要發配我這麼個卒子去北疆還真是件極容易的事。不過呢,人都錦衣衛裏最沒出息的就是守這詔獄大門的,您老要是真能把我弄去北疆,指不定哪天我還能立個什麼功,也升個總旗來當着玩玩呢,那我可真得先謝謝您老了”

    一翻連損帶挖苦,直氣得那錦衣衛頭目指着他的鼻尖大罵不止。那污言穢語,聽得老管家差點就要不顧一切去捂錦哥的耳朵。

    旁邊,一個老獄卒趕緊過來推開那青年,對那頭目陪笑道“您老可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子頭腦不好使,整天着三不着兩的,您老多擔待。”着,作勢踢了那青年一腳,又扭頭笑問“您老這是提審還是”

    青年斜眼瞅瞅那頭目,又瞅瞅老獄卒,一撇嘴,揚着脖子走開了。

    那頭目衝着青年的背影又謾罵了好一陣,這才指着錦哥和老管家,對老獄卒氣哼哼地道“去,找個人領他們去見宋瘟神。”

    老獄卒愣了愣,望着劉頭兒心翼翼地道“那個,這宋文省,上面不是交待,不讓人探監嗎”

    頭目一瞪眼“混蛋老子能領着人進來,自然是得了上頭的話我你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去辦,上頭還等着回話呢”

    陰暗的牢房,不見天日的過道。除了前方老獄卒手裏那盞馬燈所能照到的一角,四周是一片可怕的陰影。

    盯着那搖擺不定的燈光,錦哥總覺得耳畔迴響着鐵鏈鐐銬碰撞所發出的叮噹聲,以及一陣陣時隱時現、似有若無的和哭泣。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生生勾勒出一幅幅血淋淋的行刑圖。

    想像着在過去的這一個多月裏,父親可能會遭遇的酷刑,恐懼之餘,錦哥不禁又是心急又是憤怒。

    先帝大行時,因爲新帝年紀尚不及弱冠,故而一直由太后垂簾聽政。按先帝的遺旨,熙景帝該於熙景三年大婚之後親政。可大婚後,太后卻以種種藉口把持着朝政不肯歸還。這些年,因爲這件事情父親沒少觸怒太后。最後,在一批大臣的堅持下,太后最終不得不同意撤簾還政。如今,熙景帝親政還不到半年,竟然就黑白不分地一味冤屈起父親來,錦哥真爲父親感到不值。

    而更讓她氣惱的是,父親出事後她親舅舅的那副嘴臉

    “誰在那兒”

    忽然,前方傳來老獄卒的喝問。錦哥嚇了一跳,連忙擡頭看去。

    卻只見前方的地上放着一盞馬燈,微弱的光線照着一個抱胸倚在過道牆壁上的高瘦人影。

    老獄卒舉高手裏的馬燈,錦哥這才認出來,那人影正是在門口打量過她的那個青年獄卒。

    “哦,是衛啊,你怎麼在這兒”老獄卒問。

    那個衛姓青年衝老獄卒笑了笑,一邊彎腰拿起馬燈一邊道“我猜那傢伙就不敢進來,肯定要把差事推到你身上。得,我知道最近你的老寒腿正發作着,就替你跑這一趟吧。你回前邊等着,等這邊的事辦完了,我再把人給你送過去。”

    那老獄卒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錦哥和老管家,又低頭摸摸隱隱痠痛着的膝蓋,想了想,嘆了口氣,道“也好,想來這一老一也做不了什麼出格的事。而且,宋大人”他收住話尾,看了衛榮一眼。

    衛榮則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老獄卒嘆了口氣,也不再什麼,轉身提着馬燈走了。

    目送着老獄卒遠去,錦哥心裏想着他那句沒完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故而也就沒提防身後的動靜。所以,當那青年的手落在她肩上時,錦哥不禁嚇了一跳。

    “你是宋大人的什麼人”

    昏暗的燈光下,那青年的目光顯得晦暗難懂。錦哥能地一斜肩,從青年手下溜開,躲到老管家的身後。

    老管家也沒提防到這青年竟會繞過他直接找上錦哥,也跟着嚇了一跳。他趕緊橫跨一步插過去,隔開錦哥和那個衛姓青年。

    “這位大人,您看,是這樣的,我們是宋大人的家眷,是你們指揮使大人同意我們來探監的,您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老管家一邊慌亂地解釋着,一邊又塞過去一個荷包。

    這一回,那青年卻是沒有接那隻荷包,只是挑眉歪頭打量着錦哥。

    “這孩子是宋大人的什麼人”他又問了一遍。

    老管家嗑嗑巴巴地陪笑道“他、他,他只是我們府上的一個廝而已,對,是廝。我們老爺一向把他當兒子待。”

    “哦”衛榮又打量了錦哥一圈。

    眼前的孩子年約十一二歲左右,除了那雙烏黑靈動的大眼睛,一張臉幾乎和宋文省長得一模一樣。而那位宋大人,又一向有“宋玉”之稱。

    雖然老管家不肯承認,衛榮卻敢斷定,這個相貌清秀得略帶些許女氣的孩子,定然是那位宋大人的兒子

    而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相貌,又向來特別受詔獄中某些人的“偏愛”。

    自打十六歲承襲父職進了錦衣衛,兩年以來,衛榮自覺已經看慣了人世間的一切醜惡,一顆心也早已被這詔獄裏的齷齪打磨得硬如鐵石。可是,如今忽然望進這麼一雙純真稚嫩的眼眸,再想到宋大人那註定難逃的一劫,以及這孩子必定會因此遭遇的種種不堪,忽然間,他的心頭竟升起一股久違的不忍之感。

    然而,人生於世,已如履薄冰,他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時間去爲了別人的故事傷春悲秋。

    想到這,他不禁衝着自己皺了皺眉,又搖搖頭,轉身向詔獄深處走去。快來看 ”songshu566” 威信公衆號,看更多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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