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老頭沒有說話，只是拿着張無忍的黃符在那忙碌。他要在短時間內畫出一張烈陽符，才能將屍頭碗里扣着的人臉給弄出來。
鍾家老大狐疑的看着乞丐老頭，後來終於注意到他腳上不一樣的拖鞋，還有手裏的打狗棍。
他臉色立刻就變得恭敬起來，說，腳踏陰陽，手持日月！你是……贖罪者？真的有贖罪者？
乞丐老頭說，你們殺的人不少了吧？縱然能逃脫過法律的制裁，也逃不過因果的報應。唉，贖罪者，贖罪者啊。
我見鍾家兄弟臉色發白，就問張無忍，到底什麼是贖罪者，似乎你們都知道啊。
張無忍說，知道我爲什麼總是跟你說因果嗎？
我想起剛入行的時候，張無忍跟我交代過的那些事。雖然我們是驅魔人，可我們決不能將任何一個陰魂打的魂飛魄散，否則必定會因果沾身。
在我們處理事情的時候，如果涉及到普通人，也儘量去救，不然因爲我們的存在而導致別人慘遭橫禍，因果也是會跟我們有關係的。
而且張無忍還給自己定了一個規矩，不管賺多少錢，只要錢一到賬，就必須拿出一半捐獻給老兵，援建小學，給偏遠山區的村民修路。
開始的時候我們賺的不多，也就罷了。可後來進賬都是幾十萬幾十萬的，就有點心疼了，爲此我還跟張無忍抱怨過。
但是張無忍那時候卻說，這是在積攢陰德，能消除業報。做咱們這行的人沒有幾個善終的，只有積攢陰德和福報，才能儘量活的像是一個正常人。
那時候我不懂張無忍定下的這些規矩和一些話，直到我們遇到了乞丐老頭。
贖罪者，顧名思義，就是消除自己罪孽的人。而他們的罪孽就是因果。
乞丐老頭是茅山弟子，論資歷是和鐵三船一個時代的人。他出道的時候性情剛烈，嫉惡如仇，但是有一個缺點，就是好殺。
在他眼裏，只有對錯，只有黑白，不是好就是壞。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偷盜剁手，就是這麼簡單。
我和張無忍從來不殘人魂魄，就算是再兇惡的厲鬼，落到我們手裏也會暫時封印，送去柏林禪寺化解戾氣。一般來說，這種罪大惡極的厲鬼想要化解戾氣就得做好事，等做的好事足夠彌補他做的壞事的時候，自然而然就能解脫。
可乞丐老頭卻不一樣，只要是陰魂厲鬼，落到他手上就是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那段時間，他的威名的確是響徹大江南北。可正因如此，他身上的因果越來越多。
終於有一天，乞丐老頭忽然間就消失不見了。知情的人們都說他因爲殺傷太大，用後半生來了卻自身因果，也就是所謂的贖罪者。
贖罪者一生都將居無定所，而且不能乘車，永遠遊蕩在大地上。他們不能喫新飯，只能喫別人的殘羹生菜。身上不能有錢，而且還要沿途救死扶傷，遇到猛獸厲鬼，也不能殺傷性命，只能化解戾氣，幫人超脫。
贖罪者根據自身的罪孽來決定贖罪的年限，當然，成爲贖罪者並非是有人強迫，而是個人以大毅力，大能力來做這件事。中途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壞了規矩。
所以張無忍之前用巧克力來試探乞丐老頭，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贖罪者。
我總算是明白了乞丐老頭的來歷，原來竟然這般悽慘。說真的，一個縱橫大江南北，嫉惡如仇的道士落到這種下場實在是有點淒涼。不過天道有常，如果他不做贖罪者，死後必將去十八層地獄中過一過。
難怪張無忍給自己定下了這麼多規矩，而且絕對不肯殘人魂魄，原因竟是如此。
乞丐老頭似乎早就習慣了贖罪者的生活，他聽到張無忍跟我解釋也沒說話，只是拿着畫好的烈陽符，然後用手扶住了鍾家老二脖子上的屍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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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這時候鍾家老二的脖子已經明顯的腫起來了，裏面依稀還有嗚嗚的哭泣聲。乞丐老頭說，我要把屍頭碗拿下來，待會可能有點疼，能忍住吧？
鍾家老二咬着牙點點頭，說，沒事！扛得住！嗷……
他剛說完，乞丐老頭就陡然將屍頭碗給拔了出去。在屍頭碗拿走的一瞬間，我看到那張人臉飛快的順着脖子往鍾家老二的臉上竄，只不過卻被乞丐老頭猛地用烈陽符貼在了上面。
那個人臉被烈陽符燒灼的嗷嗷直叫，扭曲的都變形了。跟人臉一起疼的大叫的還有鍾家老二，最奇特的是，連鍾家老大都咬着牙，臉上青筋暴露。
我這才反應過來，因爲鍾家兄弟的左右手鍊接在一起，所以導致了他們的神經線也在一起。鍾家老二脖子上的疼，也傳遞給了鍾家老大。
這種感覺更像是雙胞胎之間的心靈感應，據說弟弟出事了，哥哥在很遠的地方就能感覺到……
卻說乞丐老頭本就是茅山出身，這張烈陽符又以陽氣旺盛而出名，他一出手，那張人臉當場就被他給硬生生的撕了下來。人臉撕下來以後就像是一張人皮，然後被烈陽符包裹起來，又用鍾家老二的血在上面畫了一個太極的樣式。
鍾家老二疼的直喘氣，任誰脖子上被硬生生扒了一層皮都不好受。不過兩人畢竟能忍，剛纔嚎叫出來也是猝不及防。
乞丐老頭說，你們打算怎麼辦？
張無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這鬼面具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乞丐老頭搖搖頭，說，你們車上有冰川雪屍，這是陰魂厲鬼最好的寄體。你們這樣走，遲早要出事的。
張無忍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密宗鐵棍，說，收人錢財，就得替人辦事。老爺子，我們不能因爲有危險就砸了自己的招牌，畢竟以後還要靠這個喫飯。
乞丐老頭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大黃牙。他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要是我年輕的時候有你們這麼沉穩和收斂，估計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也罷，咱們見面就是緣，我給你們出個主意，讓你們脫身，如何？
我和張無忍大喜過望，別看這老頭瘦瘦小小看起來弱不禁風，可畢竟是和鐵三船一個時代的老人，就算是鐵木耳和帝銘上校見了也得喊前輩。
他要是肯動手，那個古怪的面具應該也算不得什麼吧？
哪知道下一秒乞丐老頭就說，別指望我幹掉這東西，這個鬼面具在圈子裏叫無麪人，據說是被扒掉臉皮的人死後所形成的一種厲鬼。
無麪人多出現在偏遠地帶，藏地和青海一帶都有蹤跡出沒，反倒是東部省份不多見。畢竟扒人臉皮這種事在東部省份很少出現。
因爲是被扒掉臉皮而死的，所以痛苦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無臉人死亡之後，陰魂會徘徊在大地上，一旦遇到活人就會附着在人的臉上，然後控制活人，作亂不是一般的嚴重。
我說，老爺子，就算是無臉人，好歹也是陰魂，咱們之前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處處縮手縮腳也就罷了。既然現在知道了，難不成還對付不了啊？
乞丐老頭說，還別說，憑你們幾個真沒法對付。就算是我，也不能說十拿九穩，更何況我無臉人怨氣太重，一旦被我制服，很有可能會自我毀滅，到時候陰魂因我而死，我的贖罪之路會前功盡棄。
我和張無忍面面相覷，難怪之前我們衝出去打生打死，可這老爺子仍然在川菜館裏慢悠悠的坐着不動。原來他不是不想出手，是不能出手啊。
可這樣一來，這裏有他和沒他有什麼區別啊？無臉人太過厲害，連鍾家兄弟這種高手都着了道，我們就算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乞丐老頭說，你們也彆着急，我不能出手，不代表別人不行。恰好有這麼一個人就住在格爾木，如果能找到他，就能搞定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