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什麼”
戴德漢溫和的笑容如同扔進了冰天雪地,瞬間僵住了。
他的反應讓莊嚴始料不及。
在莊嚴的世界觀裏,這年頭,伸手都不打笑臉人,在地方上,哪個不喜歡別人見面就上煙套近乎的
莊嚴的高中年代並不是完全在校園裏渡過,九十年代初中期,整個南粵的沿海都沉浸在一片繁榮之中,各種金錢至上的“腦體倒掛”觀念甚囂塵上。
例如什麼“造原子彈不如賣茶葉蛋”,什麼“那手術刀不如拿剃頭刀”,還有什麼“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之類
正如莊嚴的哥哥莊不平,本來只是一個鄉鎮企業局的幹部,在那個年頭辭職下海當了個體戶,很快就搭上了改革開放的東風,兩三年間就發得不清不楚,身價早就過來百萬。
在這種狂熱的經濟浪潮中,莊嚴身處其中難以獨善其身,高三整一年裏,這廝去學校上課的時間不到一半,另一半都以病假的形式請假,實則跑到莊不平的公司裏幫忙做生意。
九十年代初中期的生意場頗有些江湖氣匪氣,做生意的老闆很多大字不識幾個,眼裏沒有法律只有錢,動不動就揮舞着兩三萬一個的水壺大哥大叫囂要砸爆誰誰誰的腦袋。
在這種氛圍裏,莊嚴雖說不是五毒俱全,至少也一身臭毛病,抽菸喝酒什麼都會,最厲害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過,這一萬事萬靈的招數,在戴德漢這裏似乎一點都不好用。
“我這不是排長,咱們老鄉嘛,您以後多關照”
莊嚴話音未落,就被戴德漢冷冷的聲音打斷。
“我說難怪李副連長將你交給我的時候說過,你着小子一肚子的壞水,讓我好好調教你,看來他這話是說對了。”
說罷,朝莊嚴手裏的煙看了一眼道:“把煙收起來”
口氣嚴厲,不大聲卻很攝人。
莊嚴嚇得手一抖,趕緊把煙收好。
戴德漢伸腳在莊嚴彎曲的膝蓋上輕輕踢了一下。
“給我站好吊兒郎當的像個什麼樣子”
莊嚴大氣都沒敢透一口,心裏暗暗叫苦,自己這個馬屁可算是拍在一頭犟驢身上了。
這明明是戴德漢先告訴自己,倆人也算同一個省的老鄉,卻等自己示好的時候給自己來了個下馬威。
看起來,這怎麼都像一場陰謀。
戴德漢又開始踱起他的方步,繞着莊嚴轉了一圈,就像牲口市場上的人看一頭牛羊似的。
“記住,在部隊講的是五湖四海,沒什麼老鄉老鄉的,部隊最忌諱就是搞小團體,這會害死你我是你排長,不是你什麼幾把毛老鄉,記住沒有”
“記住了”莊嚴只能裝作心悅誠服地回答,這個小個子自己算是摸透了,不好對付。
用時下時髦的話,叫有病
正常人不跟病人計較,哼
“至於煙嘛”戴德漢拖長了調子,“部隊沒有規定不能抽菸,所以我不會沒收你的煙,但是我告訴你,最好戒了,否則你會後悔的。”
看着戴德漢眼中狡黠的目光,莊嚴不知道對方葫蘆裏埋什麼藥。
後悔
他當然不會信。
“我儘量”
戴德漢一眼就看透了莊嚴那點小心思,轉身朝着操場招了招手。
“尹顯聰過來。”
昨晚那個挺嫌棄莊嚴的四班長很快小跑到了面前。
“把他帶進去,教教他整理內務那些基本的東西,還有按規定把他的行李規整一下。”
尹顯聰看了一眼有些惶惶不安的莊嚴道:“走吧,回排房,我教你基本的內務整理。”
這是莊嚴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