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在黃河道上經歷的多了,我心裏面也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但,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並沒有去想自己明明出生在尋常人家,怎麼會生的如此不同?
就算陳家以前是撈屍人,可我們村裏人從來不知道我們陳家有過這樣的輝煌,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怎麼可能還會影響到我?
現在經過這件事情,我又開始想自己會不會並不是陳家人,而是另有身份?
神祕人聽到我的話,沉默片刻。
對我說了一句沒有邏輯的話。
”你沒有娘。可你孃的確生下了你,你就是陳平安!”
這句話簡直沒有邏輯,是一個很大的病句,我也理解不了這話裏面的意思。
緊緊皺着眉頭,開口問道:”什麼意思?你既然要告訴我,能不能把話說的明白一點。”
神祕人卻道:”本來現在你是不能知道這些的,只是如今情況出現了意外,導致你碰到了剛纔的事,所以我纔會向你透漏這一點,讓你別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而再多的我也不能告訴你。”
之後,他也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了。
”行了。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不能在這裏耗着,就先離開了,你自己多加註意吧,如今暗中已經有很多敵人開始準備對你動手了。”
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腳下輕輕一邁,便只剩下一道殘影,身體早就離開了這兒。
”你還沒告訴我…”
我還想要說什麼,卻也沒有機會了。
神祕人走了,走的很徹底,我也完全追趕不上。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
這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短暫的混亂之後,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中冷靜了之後,我開始回想整件事情,只有將事情梳理清楚了,纔可能看出其中的疑點。順着疑點發現問題的所在。
汶水河這具屍體的出現,肯定是一場意外。
就連神祕人都沒有預料到,可能是龍門之變所導致出現了一些問題,其中具體緣故先不去想,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具屍體原本就一直在汶水河裏。
我娘當初死的時候就不明不白,屍體我也沒有找到,應該就是在汶水河中。
還有一點可以證明,我娘並非一個尋常之人。
屍體在水下的時候,呈現兩種不同的狀態,有時候像一個普通人,有時候便是一個恐怖的妖邪,那可能就是她的另一面。
而加上神祕人告訴我的,說我娘是早就死了的人,這裏面有相通之處。
就算我的情感不相信,理智還是不得不相信,我娘以前就是一個死人,就算是有時會露出一些異樣,但因爲她是一個瘋子,所有人都不會在意到,只以爲那是她發瘋的樣子和狀態。
唯一讓我感覺有些想不透的,便是神祕人那一句。
我沒有娘,我娘還生下了我。
說我沒有娘,難道我是從石頭縫裏面蹦出來的?
我娘還生下了我,明明生下我了,怎麼會沒有娘呢?
這前後根本沒有道理,說出來也讓人摸不着頭腦。
想了很久我都沒有想明白,這番話裏面代表着的意思。
可是這句話裏面,所蘊含着的意思,或許就是和我的身世有關係。是我身上祕密所在的關鍵。
至於,他最後那一句,說我就是陳平安。
這句話的意思我倒是能夠忖度一番,就是說我是陳家的人,不是什麼別的身份,也不是領養抱來的,就是陳家的人。
一個巨大的疑團呈現在我的面前,現在只要能夠解答這些疑惑,那我就能夠知道自己身上所有的祕密了。
現在,我距離真相也越來越進了,但我的內心,卻也越來越不安。
我一個人在堤壩上。沒有人打擾,想了很久,將事情梳理了一下,能夠猜出來的就記下,那些猜不出來的,就先暫時拋開。
時間還要過,我也總要活下去,不能夠被這些無謂的問題矇蔽住自己的雙眼。
到下半夜的時候,可能有凌晨三點鐘左右了,我身上的力氣也恢復的差不多了,這才從堤壩上起來,開始折返回去。
我沒有立刻回到酒店,而是先去了汶水河大橋。
汶水河大橋上原本是聚滿了人的,現在卻剩下不多了,可能有我剛纔來時候的三分之一。
在大橋的岸邊上,還擺放着一排屍體,正是那些在水中慘死的屍門中人。
他們死的很慘,不明不白,也是無辜的。
雖然不是我殺了他們,可總是和我有關係,我心裏面實在有些愧疚,覺得對不起這些人。
他們本來是要幫我的,結果卻因爲我而死。
我回來立刻引起了衆人的注意,都在看着我討論着什麼。我以爲他們會是在暗中指責我。
這個時候,莫天機從人羣中出來。
他走到我面前,立刻對我使眼色,同時開口說道:”陳小友,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爲你也遭遇不測了呢。已經派人出去尋你了。”
說完,還特意強調着問了一句:”對了,你追着出去的那具屍體,可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嗎?”
我微微一怔,追着出去的屍體?
這是怎麼一回事。
莫天機正在一個勁兒的向我使眼色,看得我有些懵。
但我並不傻。很快就大約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可能是莫天機並沒有說出屍門中人死亡的原因,而是說它們是死在了那具詭異的屍體手下,我不見了,是因爲追着屍體而離開了。
反正屍體已經沒有了,也找不到什麼痕跡。
這樣一來,屍門也不會怨恨我,很多問題都不會被人所知曉。
神祕人這傢伙邪的很,就因爲屍門中人知道了那些事情,直接被他給滅口了。要是將他的存在傳出去,或許還會死更多的人,所以莫天機這樣做,雖然是有些不地道,可也不一定是壞事。
我便順着他的話,演了一場戲。
”啊啊,那具屍體跑的太快了,我沒有追上。”
莫天機還感慨一句:”唉,跑就跑了吧,那具屍體邪性得很。說不定還是得了龍門的造化才發生異變,咱們也就不招惹了。”
我沒有說話,前面卻傳出了聲音。
”不行!”
屍門中的師兄走了出來,他是這一次屍門的帶隊之人,若非剛纔在水中出現意外,可能他也不會活着了。
他走出來,臉頰上帶着淚珠,滿臉的傷心之色。
”今日之事,我一定會回去稟報掌舵,我們屍門中的人,竟然全都慘死在一具屍體隻手,傳出去豈不是會被人笑話,我相信掌舵肯定會發出屍門的追尋令,無論如何肯定要尋到那具屍體,並且將其形神俱滅。”
我聽到這話,也能夠感受到他心中的仇恨和不甘。
莫天機回道:”好,我安排人送你和屍門道友的屍體回去,我們聯盟之中也會全力幫助尋找那具屍體。”
反正屍體已經沒有了,再怎麼找也不會找到,這件事情可能也就這樣了,莫天機的這句話,還真是贏了恩情,也沒有漏洞。
我則開口說了一句。
”這位道友,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道這些死去道友的姓名,但是他們因爲我而死,是我對不起他們,他們各自家中若有什麼需求,請你告訴我,只要我陳平安能夠做到的,我一定全力而爲。另外,還請你帶我向薛掌舵說句對不起,屍門弟子因爲我而死,是我欠屍門的人命,等有機會我一定回報屍門。”
他聽到我這句話,也深受感動。
他們遵從掌舵的命令。並不怕自己會死,但是怕自己死不得其所。
如今我能夠記得這份恩情,他心裏面也爲自己的兄弟感到溫暖,至少被人記得了。
他衝我拱手行禮,道:”陳道友所言,我一定轉告掌舵。咱們後會有期。”
莫天機安排人送他們離開了。
來的時候,屍門中人還是一隻隊伍,現在卻只剩下一個活人,其他都成了屍體。
在黃河道上,尤其是這種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望着屍門離開的背影,莫天機在我旁邊,輕聲說了一句。
”陳小友,水下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說這些屍門中人是打撈屍體的時候,被屍體給殺害了。這樣屍門的人也不會找到你的頭上,這件事情也就這樣過去了,他們就算是有所不滿,也說不出什麼來。”
”另外,那一位前輩實非常人,我怕將他說出來,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還是將事情壓下來的好。因爲剛纔你不在。我就私自這樣決定了,你沒有什麼意見吧?”
我搖搖頭,回道:”前輩思慮周到,我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莫天機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似乎也是有所忌憚的,並沒有詢問我被神祕人帶着離開之後的事情,也沒有詢問在水下那些沒有邏輯的情況。對剛纔的事情隻字不提,好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而汶水河大橋屍體的事情,也就在這一夜翻過去了,沒有爆發出很大的動靜,只在我們幾個人之中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