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能她真的瘋了,在說胡話?
我一邊想,一邊就把那個牀頭櫃給打開了,從牀頭櫃油亮油亮的倒影也看出來了,寡婦根本沒在怕這個櫃子,反而是躲在了陸恆川后頭,緊張的看其他被她給“鎖”住了的地方。
這就說明,寡婦忌憚的,真的不是老太太!
那就有了鬼了,這麼說老太太的死,跟她真的沒關係?
我手上用了點力氣,牀頭櫃上的繩子就被我給拆開了,打開櫃子的那一瞬間,我聞到了一股子藥味兒……這個藥味兒莫名其妙竟然有點熟悉感,好像我之前在哪裏聞到過似得。
弄開了一看,我一下就給傻了眼,臥槽,裏面真面目模糊的,蹲着個東西!
那東西一團子黑,蜷縮在了個狹窄的地方,跟馬戲團的柔術似得。
我彎下腰就衝裏面伸脖子想看的更仔細一點,但正在這個時候,陸恆川忽然大聲在我身後喊道:“你躲開點,裏面的東西不是什麼善茬!”
我一愣,忽然就覺得一股子涼氣從牀頭櫃子裏面給傳了出來,像是那個東西要從裏面給衝出來,我手快,下意識的就把那個櫃子門給關上了,櫃門裏面傳來了一個輕微的撞擊聲,好像那個玩意兒撞門上了,我同時轉頭看向了寡婦:“這個……就是你婆婆?”
寡婦點了點頭,還有點得意:“嘿嘿,就是我媽!”
特麼的,我一下給想起來爲什麼看這個屋子的陳設眼熟,聞到了剛纔櫃子裏的味道也熟悉,裏面那個東西,更是熟悉了……
陸恆川看出來我臉色有變化,立刻問道:’你個傻逼看見什麼了?’
“好像……是個熟人……”我轉身就問寡婦:“你婆婆除了癱瘓,是不是還有多年哮喘?”
“你怎麼知道的?”寡婦睜大了眼睛:“你認識我媽?她確實咳嗽,就像是這樣,吼嘍……吼嘍……”
一聽這個模仿的聲音,陸恆川都給愣了:“鬼門關裏的那個……”
鬼門關裏,我們躲進去避災的小屋主人,被幹爹和大小眼喊成“乾孃”的那個!
那個屋子,就跟這個屋子的陳設,一模一樣!
臥槽,這特麼的也太巧了吧?
“我知道了……”我望着陸恆川:“那個老太太,恐怕確實不是這個寡婦給害死的。”
如果老太太生前被寡婦給虐待,那她不可能給一個癱瘓老太太買桂花油,更不可能跟那個老太太還是繼續叫“媽”,現在面對老太太也不可能不害怕,這就說明,她說的“髒東西”確實是另有其人……
“那她幹什麼陰魂不散?”陸恆川皺起了眉頭:“難道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我就是這麼想的,”我接着說道:“你看,這個寡婦雖然平時名聲很不好,但是那天她上樹去偷龍眼,天雷可都是劈惡人的,這天雷都沒劈中她,可不就說明老天是給她留情面的,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可不會看走了眼,善人才有這個待遇,所以這個寡婦應該是個善人才對,她的善……估計就在孝上,百善孝爲先嘛!”
這麼尋思着,我無意識的就朝着這個屋子裏看,按照我們在鬼門關裏的經歷,這老太太肯定是住在另一個屋的,這個屋子應該是兒媳婦的房間,這裏的東西雖然也算整潔,卻全都破破爛爛的,再到了老太太住的房間一看,那邊用的東西,可顯然比兒媳婦這裏用的好得多。
而牀頭還放着一個鐵罐頭,我掂量了起來,裏面有東西在嘩嘩響,打開一看,果然,是滿滿一罐子的龍眼核。
這應該就是寡婦從居委會給偷來的龍眼了——我也聽說過,這龍眼是用來止咳平喘的好東西,再想想顧瘸子說她上街佔的那些個便宜,現在一想,估計她都是爲了讓婆婆多喫上一口新鮮的,才作踐自己的臉面吧?這樣的兒媳婦,老天都不肯傷,絕對不可能殺了老太太呀。
讓人知道的好事,是陽善,不讓人知道的默默付出,才叫做陰德。
寡婦顯然,是積了陰德了。
而老太太明明已經是鬼門關裏的人了,乾爹還跟她喊乾孃呢,我估摸着她應該也算的上是個“當差”的,咋跑回陽間來的?
哦,我還想起來了,那個大小眼的女人不是跟她提過一句,說
什麼弄到了活人陽氣,就能到“上頭”去了,所以這個“乾孃”上次差點把我給怎麼着了,就是想利用我們的陽氣,到“上頭”來吧。
“吼嘍……吼嘍……”在這個時候,我忽然不知道從哪裏,又聽到了這個咳嗽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就是那天在鬼門關裏聽到的聲音!
可是這個聲音非常微弱,我就算凝氣上耳也聽不見,估摸着,是那個老太太的陽氣不足,在人間呆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立刻轉過身,衝着寡婦說道:“大姐,你喊你婆婆幾聲,咱們得問問,你婆婆到底還有什麼心願!”
說着,我就把隨身攜帶的貢香給拿了出來,“嚓”一下給點上了。
寡婦眨巴着眼睛,在陸恆川的勸慰下,還真的喊起了媽來。
她這一喊之下,那“吼嘍吼嘍”的聲音也就更清楚了,再接着,老太太的聲音開了腔:“我放心不下呀……”
這個聲音,真特麼的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我和陸恆川已經見怪不怪,而這個寡婦也已經瘋的不知道害怕了,還在自顧自的喊着:“媽!媽!”
我大着膽子就說道:“您爲着什麼放心不下?”
“這事兒不怪她啊……是我自己不對,倒是連累她了……”那個聲音帶了點哽咽:“是我老糊塗了……”
老太太的聲音就敘述了起來,原來自從兒子去世之後,她就跟兒媳婦相依爲命,雖然兒媳婦幹活很賣命,可一方面她文化程度不高,找不到賺錢多的工作,一方面這老太太年老體弱,藥上頭的花用也不少,搞得家裏一直是捉襟見肘。
好不容易這兒媳婦從顧瘸子那找到了打零工的活計,這婆媳倆可高興極了,兒媳婦甚至還跟婆婆說,她去幫顧瘸子,就是因爲看得出來顧瘸子這個人是個實在人,你對他好三分,他肯定能還你五分,怎麼樣,可不是有了條財路了!
老太太高興歸高興,可看着兒媳婦整天忙活那個機器,累的不成樣,也心疼,總想着給兒媳婦幫幫忙——她腿腳不能動,手還能動呢!
可兒媳婦說老太太哪兒乾的了這個,這機器勁兒大着呢,一不小心把手絞進去就完了,後來那天兒媳婦聽說郊區有免費的瓜,當然就趕緊騎着板車出去了,也沒忘記把門給老太太反鎖上——爲什麼?因爲這附近有好些個野貓,兒媳婦怕野貓給擠進來吃了婆媳二人爲數不多的喫食。
而老太太一看兒媳婦走了,那機器上面還有不少的活計,就動了心思,自己伸手去夠到了弄,心說自己多幹點,兒媳婦就能少乾點。
那個機器操作不復雜,老太太年輕也幹過女工,用起來不費勁兒,可用着用着,那天也不知道從哪裏就來了個貓,鑽進來找喫的。
老太太怕東西被貓糟踐了,就去轟貓,結果貓受了驚,從老太太身邊跳來跳去,一下子被線給絞了,差點給卷機器裏,老太太眼瞅着貓要送命,也不忍心,就去拽貓,結果這下貓是出來了,老太太的手和脖子被線纏裏面了,加上貓把那些個銅線全弄亂了,機器一轉,老太太根本來不及掙扎開,腦袋就這麼被銅絲給絞斷了。
兒媳婦回來一看,傻了眼,自責是自己貪便宜出去弄瓜,才把老太太給害成了這樣,捶胸頓足的,等把老太太的後事給打點完了,躁鬱的丟了魂,就得了這樣的失心瘋。
而老太太因爲是救了貓的命才下了地府,意外倒是因爲這個救命的功德,謀到了個地府的差事,這本來算是好事,至少不用癱瘓了,可兒媳婦的事情,讓老太太給揪了心。
老太太想方設法,從地府里弄了點陽氣給吸進來,就爲了能上人間來看看兒媳婦——她瘋了,照顧不了自己,老太太心疼。
因爲兒媳婦得了失心瘋了,所以也早忘了老太太是死是活,要是一人一鬼繼續同處屋檐下也還好了,可老太太畢竟是個有差事的,這事兒當然不能被地府所容,那些個陰差就上來喊老太太下去幹活。
兒媳婦知道這是來跟她搶婆婆的,就說他們是髒東西,把陰差能露面的地方,全給封上了,那門口撒鹽和說“急急如律令”,也都是婆婆教給她的,陰物確實都怕這個。
這下算是全弄明白了,而老太太說到了這裏,接着就轉口道:“上次對付你,確實是我不對,可巧咱們還有第二次見面的機會,我其實,等的就是像你這樣的人,能幫我最後這麼一把,你這個人情我老婆子一定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