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震,事兒成了
我可還記得,這平王鞭抽到了龍鳳魃上,連龍鳳魃也是立等撲街的,魁首的靈魂,不能比龍鳳魃還兇吧
大先生捱上了這一下,皮肉翻卷,一個挺就打過去,躺在了地上不動了。
我望着大先生,心裏一股子不可思議,就這麼完了
胖先生顯然也給愣住了,眨巴着綠豆眼睛,瞅着我:“你再給他一鞭子。”
“不行,”杜海棠立刻道:“人可扛不住兩下平王鞭,咱們過去看看。”
着,一馬當先過來了,蹲在了大先生旁邊。
杜海棠一手摸在了大先生幾處行氣的地方,表情閃爍不定,倒是把胖先生給看急了,可胖先生就算着急,也捨不得催杜海棠。
倒是顧瘸子沒這麼多忌諱,連聲問道:“老杜,這大先生,怎麼樣了那魁首還在不在”
杜海棠還是猶豫了一下,才道:“他的傷很嚴重,我不好,總之,現在得救他。”
是得救,可魁首走沒走我什麼也沒感覺出來。
胖先生跟我一樣,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我們一直期盼着的,不就是這一嗎
他還是走過來,拿出了一個鼻菸壺,在大先生鼻子底下薰了薰。
這可能不是什麼普通的鼻菸,大先生一聞到了這個味道,眉頭瞬時就給皺起來了,緊接着,就打了個噴嚏。
而杜海棠一把貢香點着了,拿了一個旗子就在火苗上晃盪了起來,一邊晃盪,一邊低吟道:“薛家仁,回家薛家仁,回家”
我攥緊了平王鞭,心但凡他還是被魁首附身,我也只好打下第二鞭了。
胖先生雖然表面上沒動聲色,可他的一對鐵拳,也還是緊緊握着的,顯然早做好了反撲的準備。
杜海棠的心思全在大先生身上,而顧瘸子也緊張的倆手一邊攥緊一邊鬆開。
半晌,大先生才睜開眼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我們幾個人的心一下就給提起來了。
尤其是杜海棠。
只見大先生兩眼雖然平時精光四射,可這個時候,卻有點目光渙散我頭一回看見這樣的大先生。
他皺着眉頭,望着杜海棠他們幾個人,像是在辨認什麼。
這都是老相識,也沒什麼好辨認的吧
“你還認識我們嗎”胖先生還在戒備,倒是顧瘸子先湊了上來:“我是顧。”
“顧”大先生開了口,聲音有點嘶啞,像是好久沒話了一樣:“你是顧你倒是像顧的爸爸。”
我的心裏轟然一下,難道,大先生被魁首壓了太久,記憶還停留在二十年前
真正的大先生,是真的醒了
“家仁家仁”杜海棠喃喃的叫着,流下了一臉的眼淚。
“海棠”大先生看着杜海棠,忽然笑了:“你哭什麼。”
“你還認得我”杜海棠這才反應過來,忙不疊開始扶自己的鬢髮,跟當初上銀莊跟我們找大先生的姜師傅一模一樣:“我,我也老了。”
“是老了,”這個大先生倒是也挺坦誠:“不過,我認得出。”
杜海棠像是忍不住了,大聲的哭了起來。
我沒想到,優雅威嚴慣了的杜海棠,也能有這麼不計形象的時候。
但是特別讓人心酸。
“別哭了,”大先生盯着周圍幾個人,似乎一下就想明白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是挺久的,”杜海棠抿了抿嘴,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我們等着你,都等的不耐煩了。”
大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看來事情做的不順利,我究竟還是給你們添了麻煩”
道這裏,大先生的神色一下緊張了起來:“魁首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杜海棠似乎考慮了一下,才認真的道:“那個魁首,再也沒有了。”
大先生這才鬆了一口氣,轉眼看着我們,又問道:“李克生和老雷他們呢還有宋太太”
“都不在這裏了,”杜海棠想起了那個回憶,顯然臉上也是禁不住的感傷:“那些以前的事情,咱們可以慢慢。”
“對,慢慢,”大先生的視線終於緩緩的落在了我的臉上。
這個眼神,連我也看得出來,跟之前的大先生,截然不同。
之前的大先生那個眼神,是冷靜,理智,還有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從不穿的深沉。
可這個眼神,溫和,仁義,讓你一看,就覺得他是個好人。
真正的,大先生
“他”杜海棠似乎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他就是那個孩子李克生家的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
我又想起來了,顧瘸子口中的“棺材”。
“看來我真的是睡了太久。”大先生對我點了點頭:“怎麼,也得有二十來年了。”
接着他又補上了一句:“這個孩子,跟李克生,有點像,看得出來,是窺神測家的傳人。”
“對,”杜海棠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個孩子,比咱們預想的,要好得多。”
你們對我,還有什麼預想
我剛要問清楚,就被顧瘸子給打斷了。
“這次,是真的吧”顧瘸子瞅着大先生,又瞅着杜海棠,顯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是那個不好的東西了”
“咳咳咳”這會兒大先生猛地咳嗽了起來,杜海棠盯着大先生遮住嘴的那個姿勢,重重的點了點頭:“是回來了,他的所有動作,我都認不錯。”
看來,真的大先生,終於回來了。
“你,那個不好的東西,真的已經被打沒了”胖先生卻悄悄把我給拉過去,猶疑不定的看着我。
“我也不好,”我道:“我只能保證,那一鞭子,確實結結實實的打在大先生身上了。”
“這我倒是也看見了。”胖先生抿了抿嘴:“就是有點不敢相信,也許盼望太久的東西,本來都沒什麼希望,冷不丁一得到,纔會有點這樣吧。”
倒是有道理。
平王鞭是絕對不會失誤的。
不過,現在魁首被打下去了,那他上哪兒了
還會回來嗎
照理,被平王鞭打過的魂魄,肯定是要魂飛魄散的,可那個魂魄,不是普通的魂魄,機關算盡,算成這樣一個結果,我怎麼想,也還是覺得不踏實。
但眼看着杜海棠能做證,這真正的大先生回來了,那我也就沒什麼可的了,畢竟一開始發現大先生不對勁兒的,不也是杜海棠嗎
女人敏銳的觀察力,什麼時候都不能看。
“快來,”杜海棠這會兒已經在喊我們了:“帶着大先生出去,咱們給他治傷,人老了,恢復的沒有年輕人那麼快,我記得,這一片有個老中醫,是專門治外傷的,咱們去找他。”
胖先生一聽,過去背起了大先生,親親熱熱的還在着:“既然你回來了,那咱們好好敘敘舊,你這二十來年,確實也受苦了,咱們上茶樓,去喫那裏的竹蓀,現在茶樓的老闆已經變成你的好徒弟了,我看可以隨便喫”
“好好好,”大先生答道:“裏面的竹蓀確實不錯。”
胖先生就是胖先生,什麼時候都忘不了個喫。
不過,竹蓀真的有那麼好喫嗎聽是挺貴的。
管他呢,反正拜那個不好的東西所賜,老子已經是茶樓的老闆了,貴不貴的,先喫七八個再。
“千樹,你等一下”沒成想,杜海棠聽了這一句,冷不丁厲聲道:“咱們被騙了,他還是那個不好的東西,根本就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