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微推開衛生間的門的那一瞬間，看到本來已經脫光光的眠眠正準備穿衣服出去找她，她的額頭瀰漫着一層冷汗，幸好......她的速度快了一步，真是謝天謝地。
眠眠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過頭來，小嘴委屈地嘟着：“媽咪你再不來我就要出去找你啦！”
眠眠的聲音軟軟的，唐初微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她蹲下身，給眠眠的身上淋着熱水打肥皂泡：“不好意思，是媽咪的問題。”
眠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媽咪幹什麼去了呀，怎麼這麼久纔來？”
唐初微臉上的表情一片平靜，並且臉不紅心不跳，因爲她早就已經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媽咪剛纔去接了一個電話，所以這麼久纔來。”
乖巧的眠眠沒有懷疑，任由着媽咪在自己的身上抹肥皂泡，沖水的時候，唐初微注意到了眠眠有些怏怏不樂的表情，心裏一緊，以爲眠眠是察覺到什麼事情了。
唐初微擔心地問道：“我的寶貝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眠眠見媽咪問自己，慢慢擡起頭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說道：“媽咪，其實在客廳的時候，你和安姨說的那些話，我都聽懂了。”
唐初微心裏“咯噔”一聲，心裏驚訝萬分，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怎麼會......
唐初微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也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這個問題，她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跟眠眠解釋。
她在心裏思考了許久，就在準備說話的時候，眠眠卻又突然開口了：“媽咪，我有爸爸對不對？”
唐初微看着眠眠晶亮的眼睛，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都有，但是沉默了許久，反正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了，而且眠眠在同齡的小孩子當中，又實在算得上是心思和情感都非常細膩的孩子。
瞞得過初一，或許瞞不過十五，眠眠也會長大，終究有一天她是要知道的。
在心裏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唐初微便看着眠眠點了點頭：“是的。”
“爸爸就在這座城市裏嗎？”眠眠繼續問道，脖子上還沾着香香的肥皂泡。
“是的。”
“那......眠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唐初微沉默了一瞬，嘴角綻出一個笑容，安撫道：“沒關係，你問，眠眠想知道什麼，媽咪今晚都會告訴你的。”
眠眠輕輕點頭，表示瞭解，繼續問道：“我是不是曾經見過那位叔叔，哦不，爸爸。”
察覺到稱呼已經變了，眠眠立刻改了口。
唐初微愕然，沒有想到眠眠的感知力竟然這麼敏銳，只好回答道：“是的，那一次你被壞蛋綁架，找人去救你的也是他。”
眠眠點點頭，問了一個唐初微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的問題：“那他算是一個好爸爸嗎？”
衛生間裏因爲一直放着熱水，所以空氣當中瀰漫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唐初微透過白色的水霧看到了眠眠可愛的小臉蛋，有些朦朧，不知道爲什麼，這一瞬間，看着眠眠的臉唐初微特別想哭。
眼前這個小不點，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之後又辛辛苦苦地靠自己一個人帶到了現在這麼大，說實話，唐初微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女兒竟然會這麼聰明。
昔日那些獨自一個人撫育眠眠的畫面又重新涌上了心頭，唐初微的眼淚終於止不住，臉頰上滑過了一絲熱淚。
就在這時候，眠眠伸出自己的小手替她擦着眼淚，嘟着嘴相當不滿地說道：“我猜他一定不是一個好爸爸。”
因爲眠眠頗爲篤定的語氣，唐初微反而破涕爲笑：“爲什麼這麼說呢？”
小不點邊給媽咪擦着眼淚邊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因爲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好爸爸的話，媽咪就不會在聽到我這個問題的時候哭了。”
就是在這一瞬間，唐初微覺得自己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誰用拳頭重重地打了一下，雖然痛得無以復加，但是卻瀰漫着不可忽視的一股心酸與感動。
“如果媽咪仍然喜歡爸爸的話，那媽咪就重新和爸爸在一起吧，眠眠沒有關係的，只要媽咪在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但是如果媽咪不喜歡爸爸的話，那我們就都不理他，我也會讓媽咪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度過每一天的！”
眠眠就像是在承諾着什麼誓言一般，語氣堅定地說出了這段話。
唐初微的眼淚剛被擦乾，在聽到眠眠的話之後，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最後還是眠眠講了好幾個笑話才哄好的。
唐初微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讓五歲的寶貝女兒擔心不說，甚至連心情不好的時候都需要眠眠來哄她......母女角色就像是顛倒了似的。
唐初微給眠眠洗完澡之後，帶着眠眠進臥室躺下了，在給眠眠講了一個睡前故事之後，小不點終於有了睏意。
她給眠眠蓋好被子，在眠眠的額頭上溫柔地吻了一下，再把牀頭小桌子上的檯燈關掉，才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裏的時候，唐初微看見了從窗戶照進來的月光，溫柔而美麗，她在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終於朝着自己的臥室走去。
一推開門，便看見了和自己對視着的那一雙眼睛，莫承南已經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斜倚在牀頭，手上隨便翻着一本書。
如果唐初微沒有看錯的話，在她剛纔推門進來的那一瞬間，莫承南看到是她的時候，眼神當中分明閃過了一絲欣喜的光芒。
他注視着她的目光是溫柔的：“她睡了？”
莫承南口中的“她”是指眠眠，或許是內心深處害怕自己做不了一個稱職的父親，所以莫承南到現在都沒有哪怕一次稱呼過“女兒”兩個字。
他在心裏苦笑了一下，誰又能想象到，他一個高高在上被萬人敬仰慣了的大總裁，什麼時候也會變得這麼小心翼翼呢？
可是他的內心深處也分明能夠感受到，那股小心翼翼，他做起來是願意的，並且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