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雲南。殘璨睵傷
陶子一個人拖着行李來了這裏。
苗苗來接她,見到她的瞬間衝上來把她抱進懷裏,眼淚直崩,“你個蠢妞你個蠢妞世界上怎麼有你這麼沒用的女人”
她平靜地笑,反安慰苗苗,“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看看,看看,多健康的皮膚,你成天在高原曬着還沒我黑呢”
苗苗噗嗤而笑,眼淚卻落下來,“你以爲你現在好看嗎又黑又瘦,跟個難民似的珂”
“有我這麼健康的難民看看你仔細看看這可是天然純綠色的不對,純紅色比你的香奈兒美多了”陶子指着自己臉頰上天然健康的紅色,笑道。
這半年來,一直在行走,一直在寫作。
曾穿梭於江南各個古鎮之間,曾策馬於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曾在敦煌壁畫前聆聽遠古的聲音,也曾一步一步,虔誠地拜至布達拉宮前,在馬爾代夫最純淨的海天一色裏流連忘返,在北歐最寒冷的冬天裏滑雪尖喊,而此時的她,剛剛在繁華的倫敦度完最紅火的聖誕和新年狂歡囟
嚐遍世界各地的美食,吸收最醇烈的紫外線,美食和旅行沒有讓她長胖,卻讓她變得結實,更給了她深色的皮膚,即便經過一個冬天,也沒能恢復到最初的白皙,然,卻讓她看起來更加健康了,尤其,頰上那兩抹自然的胭脂紅,襯得她的眼睛更加晶亮。
旅行的過程中收穫了很多,知識、朋友、廣闊的視野和胸懷,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完成了一遊記形短篇集從布達拉到天堂,記錄了好些旅行見聞以及途中所聽所聞愛情故事,或悲傷,或圓滿,貫穿始終的,都是愛的解,純粹的,豐厚的愛。這是她對自己最滿意的地方,時至今日,她心中盛放的,依然是滿滿的愛。
書,在倫敦聖誕夜完成最後一個故事,已經將全稿傳給編輯,編輯十分欣賞,要她配上旅行圖,準備給她做最精美的設計策劃,還要將這書打造成第二個撒哈拉的故事。
她笑,她不是三毛。
苗苗聽了她的話以後,笑嘆,“我早已經不用香奈兒”
鬆開懷抱,得以細細打量久別的陶子,眼前的桃桃姑娘,一身典型的英倫打扮,蘇格蘭羊毛方格短裙,同蘇格蘭風白色羊絨毛衣,經典的駝色英式雙排扣大衣,馬丁靴,戴了一頂駝色貝雷帽,天然的紅暈在她臉頰處渲染開來,極精神極健康的樣子。
這妞兒,真的就是一株格桑花兒,擱哪哪都能生長
苗苗放了心,捏她紅坨坨的臉,“喲這是打哪裏來的村姑啊”
“死丫頭”陶子掐她,“這叫英倫好嗎一邊兒去”
“英倫得看誰穿穿不好就是村你怎麼不乾脆穿上彩色條紋襪啊”苗苗挽着她的胳膊,嘻嘻哈哈地笑着,仿若又回到彼此未嫁的閨蜜時代,相互嘲笑相互打趣。
跟着苗苗上汽車,返回她的學校,一路的嘰嘰喳喳聲中,離那個鎮越來越近了。
曾經的孤注一擲,曾經的義無反顧,在自己半年來刻意拉下的暗黑夜幕裏,如星,一顆一顆地點亮。
臨行那一幕,還是又一次地浮現在腦海裏
半年前,並沒有一離婚馬上就離開北京,停留了幾天,把一些地方重新走過,自己也不知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重走的過程中,心緒竟然能夠漸漸平靜下來,彷彿又聞到去年此時的風香,彷彿又回到那些日子裏,他從雲南回來,爲她的生日點一首軍歌,在她的生日宴會上,用咖啡潑髒她的衣服,還有,在正大光明殿前,他讓她騎在肩上
她在乾清宮前了許久,人來人往,她看不見裏面的風景,可是,沒有人比她看到的景色更美好,她曾,在紫禁之巔
那一刻,空了的心,瞬間又變得滿滿的,其實,她仍然不孤單,不是嗎那是她永遠的糖糖哥,是她永遠的首長,不會更改
人生只如初見。其實並沒有那麼難,二十年後的今天,在經歷了尋覓、重逢、等待、相愛、和傷害的今天,她是如此慶幸,她的心,竟然還和二十年前初遇時一樣
就好像一個告別儀式,重走一遍他們走過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將那些在傷害、疏遠、冷戰、和痛苦中幾乎遺忘的美好重新拾起,就像對待一串在風雨中散落的彩色風鈴,一顆一顆珠子重新穿起來,有風的時候,依然可以叮咚作響,悅耳動聽。
珍藏。而後可以走得無怨尤。
清點行裝的時候,她選了個寧震謙不在的時機,回了一趟部隊的家。她的筆記電腦,以及許多衣物都還在那裏。
對於那個她親手打造的家,私心的,有太多的東西想要帶走,鵪鶉牆貼、彈殼風鈴,如果她的箱子裝得下,甚至想搬走牆上的婚紗照,不知什麼時候,如他所承諾,婚紗照已經重新沖洗換過,她和他抵額而笑
只是,到了最後,又把所有的東西又放回了原處,這裏,承載了她太多幸福的記憶,就讓這幸福,鎖在原地吧
她只帶走了自己的東西,還有,那件婚紗。
她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對婚紗的熱愛和嚮往和所有陷入深愛的女子一樣。她會記得她穿婚紗的模樣,會記得他牽着她的手在操場回眸的感覺,這件婚紗,可否成爲她曾經嫁與他的見證和紀念
如此想着,便下了決心,帶走它
然,在她摺疊的時候,卻發現禮服有一處崩了線
她想起來了,是他,都是他,拍照回來那天,還穿着婚紗,他就開始猴急
她唯恐他把婚紗給弄破了,結果還是壞了
不過,她記得這家禮服店,結婚紀念日當天她太興奮了,什麼都沒注意到,之後她才發現婚紗的品牌依念,是京城很有名的一間服飾坊手工出品,曾經陪苗苗去仰望過,很的店面,在繁華北京極僻靜的一處,卻有着極穩定的客源,據只做會員生意,所有的設計限量出售,都出自於巴黎世界級大設計師岑傑西之手,店主叫童一念,當然,和寧家也頗有交情。
所以,她決定拿去修復。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正打算進門的時候,卻發現嚴莊和寧震謙也在裏面,好像還有莫忘,她急速躲開了,同時好奇兩人爲什麼會在這裏。
側耳傾聽,只聽見店員在向他們推薦一款婚紗,而後,便聽見嚴莊的聲音,“就這件吧,芊琪穿起來應該好”
那一刻,她聽見自己腦袋裏“嗡”的一響
其實,這是她預料中的,不是嗎只不過,太快了一些真的好快
那日,她終究沒有再縫那件婚紗,也沒有帶走,鎖在了衣櫃裏,有的東西於她而言,原就是殘缺的,儘管美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