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刻的驚慌,竟造成了大錯
恰逢那日父母都去了天津,她和寧震謙兩人在家自己做飯喫,那是她第一次給他做飯,他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
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纔敢這麼做
她想,只要她成爲他的人,就再也不會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她想,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應該沒有關係紆
然而,誰知道,僅僅就只那一次,她就會懷孕
被學校找去談話的那一刻,她驚恐無比。殘璨睵傷那時正是分配的關鍵時期,誰不想留京呢可是偏偏的名額那麼少,幾個子弟都虎視眈眈的,連嚴阿姨之前都過這回有點懸,如果這事兒爆出來,那他鐵定是輪不着好的分配了,最嚴重只怕學籍和軍籍都有可能保不住。
那一刻她很後悔腩。
她太瞭解寧震謙的爲人,他愛部隊如他的生命,而她,是如此的愛他,又怎麼忍心剝奪他的生命她分明是愛他的啊,如此地深愛,爲什麼走到現在,卻成爲害他的人
不她絕不允許成爲他的負累更不會讓自己成爲他實現理想抱負之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情急之下,她纔出了那個對一個姑娘家來最難以啓齒的謊話
她想,只有一個月就要畢業了,只要這個月一過,只要分配結束,他們就可以再在一起,可是,她沒想到,媽媽卻不願意就此罷休,一再逼問她孩子到底是不是寧震謙的,還什麼要寧家負責。
她更害怕了,媽媽的性格她太瞭解,如果真讓她知道孩子是寧震謙的,那後果不堪設想,是以一口咬定是被壞人欺辱的,想着一個月之後再跟媽媽解釋吧。
媽媽又恨又傷心,打了她一頓,要領着她去墮胎,她還聽見媽媽給人打電話悄悄詢問可不可以根據落下來的胎判斷孩子父親是誰
她知道媽媽沒死心,她不能打掉這個孩子,更不能讓媽媽去檢驗孩子的父親,所以,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留下一封信跑了
她當時想得很天真,離開一年,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再回來,那時,震已經穩定下來,而他,是絕對不會不認自己的孩子的
然而,一年之後,她再打電話回來,卻知一切已經不一樣了
驕傲的她,一眼淚水,一眼絕然,掛了電話,從此和北京再無瓜葛
初時,她沒想過會八年不回,北京是她的家,還有她的父母,她總是要回家的,然,想着自己定要風風光光,混出一番事業來再回去,可誰會知道,一個未婚媽媽帶着孩子在外有多麼艱難,沒有大學畢業證,找不到滿意的工作,可爲了生活,她什麼都做,然,收入僅僅也只能保證她和孩子的日常開銷。
後來,孩子到了三歲的時候,又查出有自閉症,她幾乎快絕望了,但每每看到莫忘那雙懵懂的眼睛,她又只能繼續燃起生活的鬥志,只是,更加沒有臉面回家了,帶着一個自閉症的孩子,是要把父母也拖累進來嗎
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患了病,或許,她真的再也不會回北京了,就當世上不再有她莫芊琪這個人
八年,如煉獄一般的煎熬,無數次她抱着莫忘在黑夜裏流淚,無數次,想有那麼一個可以偷懶的時刻,拋下責任,拋下一切,輕鬆地呼吸一口空氣,然而,莫忘的眼睛卻彷彿無時不在,無處不在地追隨着她
莫忘,莫忘,一切都是爲了莫忘。現在,莫忘終於有了依靠,那她,也終於可以偷懶了,是嗎
她的一生,太累太累
從到大,爲了追逐他的腳步,爲了成長爲配得上他的女子,她幾乎把自己逼進了絕地。
樣一份愛,太辛苦。
她曾以爲,自己如此拼命,定然也是愛部隊,愛那一抹軍綠色,可是,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其實,她愛的自始至終只是那個叫寧震謙的司令,因爲愛他,所以愛着他的夢想,愛着他的生活方式,並且試圖成爲他那樣的人,如果生命可以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選擇那麼辛苦地去愛了
後來,離開了他的身邊,更是讓她嚐遍了人情冷暖,生活的艱辛。
八年在外的時光,她不止一次地問自己,甚至不止一次地抓着莫忘的肩膀哭着問,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盡頭,什麼時候她纔可以解脫她自己給不了回答,莫忘只是用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現在,終於等到解脫的時候了,是嗎
原諒她,她真的沒有力氣再和生活抗爭了
好辛苦好辛苦
苦了那麼久,她該休息了
病牀上,她淚痕斑斑的臉露出白慘慘的微笑來,凝視着天花板,眼神恍惚,一動不動地對特護,“忽然想喫點東西了,你去外面買點粥來。”
另一名特護此時不在,僅剩的一名有些猶豫,“這待會兒好嗎我走了就沒人顧着你了”
“一會兒沒人沒關係的,我現在感覺挺好,有事我叫護士好了”她眼神依然一片迷濛。
特護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走了。
她擱在被子裏的蒼白的手,用力一握,掌心裏,是一把醫用剪刀
“再見,莫忘,媽媽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乖乖聽爸爸的話再見,爸媽,女兒不孝,來生再來好好孝順你們再見,震震震”念着這個名字,卻是淚如泉涌,一句別的話語也不出來
“再見我愛的,和愛我的人”最後一聲,和這個世界道別,她握着剪刀,刀刃擱在手腕上,用力劃了下去
醫院住院樓外,寧震謙領着莫剛和馮佩紅從寧家的車裏下來。
“震,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把你從部隊叫回來。”莫剛歉意地。
“沒關係,我也是要來看芊琪的,只不過提前出來一會兒,可以請會假的。”他領着兩位往裏走,卻遇見正好出來買粥的特護,便問,“去哪芊琪怎樣”
“莫姐挺好的,想喝粥,讓我去買。”特護回答。寧震謙看了下時間,不早不晚的,“這時候想喝粥”芊琪的一日三餐都有家裏管的,每天準點,這時候不是喫飯的時間。
“是的,莫姐餓了。”
“好,去吧。”他略讓了讓道,而後領着兩人繼續往病房走。
病房裏靜悄悄的,莫剛拉住妻子輕聲囑咐,“你等會冷靜一點,別把孩子給嚇着了。”妻子又一次進了醫院,還好這一次病情控制得好,恢復得也較快,不枉他一遍遍對她,要她快點好起來,女兒等着她照顧
“我知道。”馮佩紅答應着,果真輕輕推了推門,輕喚,“寶貝寶貝爸爸媽媽看你來了,震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