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殘璨睵傷如果他此刻就在眼前,她一定衝上去流着淚對他拳打腳踢啃咬撕齧,唯有這樣才能發泄這一個多月以來自己的憤恨、憋悶和思念
沒錯
是思念
她終於明白,一個多月以來的日日夜夜裏,那些侵蝕着她的身體,吞噬着她的心,把她折騰得欲哭無淚寢食難安既愛且恨的感覺歸根結底就是思念
可惜的是,他此刻不在眼前,她便只能壓抑着恨不能把他從電話裏揪出來暴虐一頓的心情,在這直播間裏,突然地就熱淚盈眶,並且淚如雨下了妃
寧震謙這個名字,如同流淌在她血液裏的毒藥,隨着她血液的循環,控制着她的體膚、她的心智,越是思念這個名字,血液循環越快,那毒也發作得愈快,每一次來勢兇猛,幾乎將她粉碎
他的聲音,就如鳩毒的解藥,所有的抱怨、委屈、怨氣,都在聽見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那一刻爆炸,轟鳴,而後散開成一團巨大的煙雲,最後,塵埃落定,停駐在心間的,便只剩靜謐無聲的思念,濃香,蝕心,纏綿,悱惻
作爲一個女主播,在直播間裏因爲私人的情緒而情感失控,是極沒有職業素養的表現,然,此時此刻,她卻只能捂住嘴,一任淚水滾滾而下,再不出一個字璧
江楓詫異地看着她,似乎明白了什麼,把話接了下去,“好,這位寧先生,今天是要爲誰點歌呢”
驀地,那邊卻沒有了聲音。
“寧先生請問寧先生還在聽我們的節目嗎”江楓看了眼陶子,奇怪地問,“還是寧先生那邊信號不好呢寧先生”
連呼了幾聲,都沒有迴應,按理,他們是要掛斷接下一個電話了。
有了江楓這個緩衝,陶子總算勉強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臉上淚痕猶在,喉間依然酸脹,就連身體也仍在微微發抖,卻總算能讓自己話了,“好的,這位寧先生,如果還在收聽我們的節目,請告訴我們好嗎”
只是,聲音略啞,但願收音機前的聽衆沒有聽出來
“在”一個極簡單的字傳了出來。
江楓揚了揚眉,原來只是不想和自己話而已
極儉省的回答,多一個字似乎也是浪費,然對陶子而言,這一個“在”字,卻如一塊巨石,砸入心湖,驚起水花無數,一直沉落湖底。
“謝謝寧先生,現在可以告訴我們要爲誰點歌了嗎”她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唯恐再啞了或是破了。
彼端短暫的沉默,然後他的聲音響起,有些緊,“給我妻子。”
“”雖然是預料中的,可聽他親口出來,還是忍不住再一次地淚如雨下,再一次地在節目中哽不成聲
江楓有些猶豫,這種情況,他該馬上話,讓節目進行下去纔行,可是,就算他開口,這位寧先生也必然不理會,那節目還是進行不下去啊怎麼辦總不能這時候插播廣告吧江楓這老江湖也覺得棘手。
最後,只得輕輕推了推陶子的胳膊,提醒她趕緊恢復狀態。
陶子怎麼不知道現在是在播節目怎麼不知道自己千萬不能失態而且,她自控能力一向頗強,在同事面前鮮少情緒失控,流淚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今日如此,只是因爲寧震謙是她的死穴,是她生命裏唯一無法掌控的元素,是唯一可以擊潰她所有堅硬的外殼而潰不成軍的人
還是要謝謝江楓的提醒,讓她在崩潰的邊緣懸崖勒馬,顫抖着努力吞嚥,把所有的失控都吞入腹內,告訴自己這是在哪裏她在幹什麼
“好的,請問寧先生要給妻子點什麼歌呢”好不容易,她才完整地出這句話,慶幸的是,總算沒有哭音。
“”那邊又是短暫的停頓,末了,出一個歌名,“咱當兵的人”
還得鏗鏘有力
陶子被噎住
咱當兵的人
他確定是在給她點歌不是給他自己她纔不是當兵的人好不好
她覺得自己還應該點什麼的,比如,她好像忘了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爲什麼要給妻子點這首歌之類的,可是,還沒等她開口,那邊就把電話給掛斷了斷了
這還真是他的風格
可是,打熱線電話這種事卻不是他的風格啊他今天是怎麼了
她確信身邊的江楓在笑,一定的
只聽江楓在,“聽衆朋友們,現在就讓我們一起來聽一聽寧先生送給他妻子的歌咱當兵的人,同時,我們也把祝福送給寧先生的妻子,送給收音機前每一位朋友”
江楓吐了口氣,自己終於可以話了他怎麼就得罪了那位當兵的人了這麼不待見他
音樂聲響,他笑意盈盈地看向她,只見她憋紅的臉,流淌着容光
和她共事這麼久,還真沒見過她這樣的表情,這纔是女人該有的表情吧嬌豔,羞怯,還有那掩飾不住的喜悅
原來她也是有如此女性的一面的,他還以爲她永遠都是若即若離,冷然清淡的模樣,此時才知,只不過,他不是那個人罷了
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節目裏點播這一類的歌曲,伴隨着氣勢雄壯的歌聲,整個直播間都激情昂揚起來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其實也一樣,都是青春的年華,都是熱血兒郎。不一樣,其實也一樣,一樣的足跡留給山高水長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歌聲裏,陶子失了神
沒錯,還真是不一樣
就憑他在她生日的時候給她點播這首歌,就太不一樣了
以往的節目裏,也有許多給妻子或者女朋友點播歌曲的,人家點的全是纏纏綿綿的情歌,這麼威武雄壯的歌曲,大概也只有她家的漢子才能點得出來了
在腦子裏把那些點播最頻繁的熱點情歌給過濾了一遍,可是卻發現沒有一首比這當兵的人更適合他了,如果他要點播那些,纔會把她的牙全給酸倒
當兵的人
她真想她家那位當兵的人啊
難爲他,竟然記得她的生日,而且出其不意地把電話打進她的節目裏,給了她這麼大的驚喜,這,是她有生以來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可是,她都來不及跟他好好話啊,電話就給掛斷了
如果不是播音室裏迴盪的歌聲,她甚至要懷疑剛纔的一切都是夢,夢裏的他聲音是如此的不真切,她要拼命地去回想、去咀嚼、咀嚼他每一個字音的語調,才能服自己,他真的打來過電話
“雲南。”
“寧。”
“在。”
“給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