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神殿,是春神木之祖巫句芒的神殿,句芒神殿被后土移來北俱蘆洲之後,由大巫相柳繼承,但相柳也只進來過一次,今是第二次開啓。
石磯在相柳與一衆巫者陪同下走進句芒神殿,塵土、落葉、從頭頂垂下的枯藤,一切都是枯黃色,不見一點生機,木神隕落,春神死了,相柳部及句芒諸子孫部失去了他們的神。
他們的心也如這神殿一般荒蕪。
石磯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左右兩眼中兩個綠色巫文形成,她輕輕開口吐出兩個字:“句芒”
大文飛出她眼中,一落她腳下,一懸在她頭頂,綠色大文轉動,神殿復甦,落葉歸塵,枯藤變綠,輕輕的風,細細的雨,嫩綠的常青藤在風中輕輕搖擺,春雨打溼的綠葉更加綠的欲滴,地面溼了,溼潤肥沃,充滿着泥土的氣息,彷彿還能聽到泥土中種子發芽的簌簌聲音。
一個個老人嘴脣顫抖的厲害,一個個女人淚水止不住的流,一個個漢子鼻子泛酸,孩子們睜大了好奇的眼睛,大膽的傢伙伸出手觸碰垂到他們面前綠藤。
世界變綠,溼潤了,他們的眼睛越來越亮,眉眼慢慢變彎,嘴巴一點一點向兩邊拉開翹起,驚歎,笑聲,最先到來的是孩子們般的笑聲。
相柳嘴繃的更緊了,像無數的漢子一樣,再難受也裝在心裏。
大人們都沒話,只有孩子們咿咿呀呀,輕快的笑聲。
一切彷彿都不一樣了。
綠色、生機、活力、歡笑。
一切都不一樣了
石磯走到藤階前,解下了琴,一雙雙眼睛看向了她,她坐在藤階上,撥動了琴絃。
輕輕的風吟,細細的雨唱,吟的春,唱的春耕。
一顆顆種子發芽,常青藤開出了一朵又一朵花
一個綠色光環慢慢升起,神殿無數的草木吐出精華,點點綠熒聚向光環。
“木神祭”
相柳嘴脣微動。
一個個老人嘴脣顫抖的更厲害了,眼角慢慢溼潤,都是濁淚。
石磯彈奏的正是十二樂章之一的春神祭,她閉着眼睛,每一根琴絃都撥動着大地深處的句芒法則,木之祖巫句芒身死迴歸地,並非空話,不僅是句芒,其餘祖巫、大巫、巫、地巫、乃至巫,他們身死都會迴歸地,不過迴歸地的不是他們的靈魂,而是他們的法則,句芒身死迴歸大地,他的木之主神法則依舊是大地十二脈主法則之一。
句芒的木神法則,蓐收的金神法則,祝融的火神法則,后土的土神法則十三位祖巫,十三道主神法則,如果燭九陰也死聊話,除了水神共工依舊執掌着水神法則,其餘十二脈主神法則都已迴歸地。
主神法則下的子法則也有六脈迴歸其父身邊,其餘法則迴歸大地的更是數不盡數。
活着的大巫就那幾位。
春神祭,木神賜福
綠色的光雨落在每一個巫頭上,臉上,手心,他們都舒服的閉上了眼睛,享受着父神的賜予,如父神輕輕撫摸。
心安,溫暖。
父神一直都在,一直守護着他們。
石磯沒有一句話,從走進相柳部走進句芒神殿,沒有一句話,她坐在常青藤綠階上,其他人都站着,站在她面前,她身後是神座,綠色的神座,神座已無主,她回頭,她並不認識句芒,但她見過他的真身,祖巫真身的戰鬥,兩次都是在不周山,第一次句芒受了很重的傷,第二次句芒隕落。
她在不周山下的木之祖巫傳承巫殿傳承了巫文巫咒,她看着他戰鬥狀態下的祖巫真身悟透了句芒真意,她的巫文巫咒已經不可知,她的戰技可能不如大巫,但她的巫文巫咒造詣絕對超出了所有大巫的想象,十二脈巫文巫咒她早已融會貫通,她對巫文巫咒的喜愛也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她在巫文巫咒上下的功夫超過其他咒文的總和。
其實她的琴道只開闢了一半,開出了向上的一半,向下,她一直在猶豫。
她那顆巫心也一直懸着,不能落下,不能着地。
巫樂一直沒被她納入琴道,有太多顧慮。
道與地道的衝突,巫妖時代的凋零,古道與今道的優劣,她的琴道是一直向上走,還是回過頭來再向下開闢一段,往前走,還是往後走。
她被稱爲地琴師,其實她一直都是道之下的琴師,至於地道爲何承認,那是因爲盤古祭,十二位祖巫承認了她,后土娘娘承認了她。
她的琴道從開闢到拓展都將巫樂和巫咒摒棄在外,這是她有意無意爲之。
有太多不確定,有太多的想不明白。
所以她從沒有去看玄關元神腳下的那片黑霧,她飛入了頭頂的無限光明之中破開玄關去了外。
她選擇晾。
地道一直在她腳下。
她的巫心也一直嚮往。
她選擇了忽略她的渴望。
情感與理智,她選擇了理智。
今,情感佔了上風。
也許可以回頭看看。
“砰砰砰砰”
這樣的心跳她很久沒感受過了,她的血液,她的情感,巫,她喜歡這種感覺,她不再是仙,不再是大羅金仙,而只是一個平凡的巫,具有一顆強有力的巫心。
不用壓抑,巫不需要壓抑,巫的感情是奔放的,巫樂也是奔放的。
“砰”
石磯的手情不自禁的撥動了琴絃,自由奔放的琴音如大河奔騰,如萬獸咆哮,如地崩塌,如日月逆協一切都打破,一切都擊碎,一切毀滅,也無所謂,只要我高興
殿內殿外無數顆沉寂已久的心狂熱起來,心跳有力,渾身充血,巫有了精神,積壓心中已久的灰色不吐不快,腳,情不自禁的擡起,再用力踩下,頭,慢慢擡起,嘴慢慢張開,嘶吼、咆哮,擡手、頓足,這纔是巫,不羈的巫,奔放的巫。
“酒”
不知誰喊了一聲。
“對,酒,琴師來了,豈能無酒”
“哈哈哈”
相柳是個情感內斂的男人,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看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多了恣意,多了豪邁,他眼中有了笑意。
他走出了神殿,他有不少好酒。
這一日一夜,相柳部落的篝火燒紅了。
大碗喝酒,大塊喫肉,或抱頭痛哭,或放聲大笑,哭着笑,笑着哭。
躲琴回來的熊看到的就是如此場面,熊一臉憐憫。
可憐的傢伙,都被老師弄瘋了。
還是我聰明
熊溜進了神殿。
石磯端着酒碗跟相柳着話,看到熊,石磯道:“你不是想喫肉嗎”
“他是”一個老巫問。
“我弟子。”石磯回道。
“快給琴師弟子擡肉”老巫扯着嗓子喊道。
“馬上就來”
殿外傳來漢子雄壯粗獷的聲音。
老巫拉着熊熱情道:“夥子,咱們句芒的當康那味道絕對好,保證你吃了一隻還想喫第二隻”
熊眼底嫌棄,就想推開老巫抽回自己的手,他頭皮一涼,機敏擡頭,就看到了老師冷冷的目光,熊忙回抓住老巫的手,笑着連連點頭。
熊咧着嘴,他真是太機智太聰明瞭。
兩個夥子擡着一頭烤得金黃的當康進來了。
熊眼睛移不開了。
“夥子,敞開肚皮喫,肉管夠”老巫咧着嘴拍了拍熊。
熊看向了石磯。
“去喫吧。”
熊抓起刀極兇殘的走向橫陳木案上的當康,那氣勢很像一個屠夫。
他好像要再殺當康一次。
“你這弟子很特別。”
相柳評價道。
“有玄雨特別嗎”石磯問。
相柳被問住了,但也笑了。
“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個部落”
石磯喝了一口酒道:“都要去看看,但還是想先去玄冥部落,對了,玄雨繼承了雨神殿沒有”
相柳嘆了口氣道:“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石磯瞅了瞅相柳,道:“他沒有建立自己的部落”
“沒櫻”
“也好。”
相柳看了看石磯道:“我還是希望你先去共工部落。”
石磯看着酒碗中自己的倒影皺眉,“情況很糟”
相柳點零頭。
“那就先去共工部落,你派人去通知我那倒黴徒弟,就他老師來了,再不滾來拜見,心我揍他”
相柳又笑了,他點零頭,了聲:“好”
那個力壓他們十一大巫的琴師來了
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不周之巔的風采,他是仰望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