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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6 來進行援救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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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繩子被解開後過了好幾分鐘,臥魚輕微的鼾聲才終於漸漸停了。

    他剛剛一覺睡醒,一邊咂了咂嘴,一邊低頭看了看,隨即有點兒疑惑地活動了一下胳膊——繩子順着身體滑了下去,輕輕一聲落在了地上。

    從林三酒的角度望過去,他顯然是有些怔住了。

    通訊器靜靜地擺在前方,代表着定位功能的微弱綠光,正在黑夜裏恆定地亮着,像是一隻凝固了的螢火蟲。

    “嗯?”他好像不太清楚自己怎麼會獨自坐在這兒,左右望了一圈,低聲叫道:“那個……那個誰,你在哪裏?”

    林三酒將身體伏得更低了一些,目光透過灌木叢,屏氣凝神地盯着他。

    “你不在,我可走了啊?”

    年輕男人咕噥着說,雙手抓起牀單,窸窸窣窣地站了起來,沒想到一腳踩上了他那條被林三酒扔下的褲子。他忙放下牀單,匆匆忙忙套上了褲子;抓起通訊器正要往外走,猛地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側耳聽了一會兒。

    好歹臥魚也是一個進化者,看來他總算也發現了點兒什麼——林三酒無聲地吐了口氣。

    她不知道那幾個“委員”們都用了什麼辦法,竟然像隱形了一樣,始終沒有被【意識力掃描】捕捉到任何一絲影子。她只能靠着純觸,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接近了這片山坡;當那一行人走進樹林中時,林木就成了意識力的重重阻擋——她乾脆關掉了【意識力掃描】,把臥魚當成一個魚餌給放了出去。

    在那幾個委員發現他們同伴的時候,也是他們防範最鬆弛的時候;那將會成爲林三酒一口氣突襲幾人的最佳機會。

    年輕男人抱着通訊器,立起兩隻耳朵,一步步朝着樹林入口的方向走去。夜風不斷從枝葉間吹過,天地間聽起來只剩下一片悠遠的沙沙聲,像海浪一樣模糊了一切異響,叫人很難確定自己到底聽見的是什麼。

    “漢,漢達?”

    臥魚用氣聲低低叫了一句,“是你嗎?”

    他等了一會兒,但一片漆黑之中沒有傳來回應,或許是因爲他的聲音實在太輕了。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乾脆原地打開了通訊器;屏幕藍光又一次亮了起來,傳來了“嘟——”一聲呼叫音。

    第一聲剛落,遠方的黑暗中立刻響起了一道極輕微的雜音——那聲音又輕又遠,聽起來好像幻覺一般,甚至連到底是什麼聲音都難以聽清,卻叫臥魚頓時鬆了口氣。他忙一把合上了機器,四下張望一圈,好像擔心林三酒仍在附近;他悄無聲息地加快步伐,一閃身就沒入了前方的林蔭中。

    林三酒按兵不動地等了一會兒。

    現在還不是追上去的好時機。

    臥魚纔剛剛離開,正是提高了警戒心的時候;再說,既然能聽見對方通訊器的應答聲,想必他也跑不遠了。她打開純觸狀態,用全身心傾聽着那個方向上的每一絲響動,在心中默默地計算着時間。

    當她悄悄離開灌木叢時,她的腳步摩擦着草叢、枝葉,發出了一陣陣清晰的沙沙響聲。但前方那一個屬於臥魚的背影,卻連頭也沒有回一次,仍然矮着腰、碎着步子,匆匆忙忙往山坡下跑。

    在純觸的作用下,林三酒彷彿與這片山坡連爲一體了。

    她能清楚地感到遠方即將撫來的夜風,與千百片樹葉接連搖擺起來時的姿態;她的腳步與風聲一起撥開林葉,她所發出來的沙沙響也一起融在了天地間,隨着風聲起起停停——如果閉上眼睛,即使林三酒打從面前走過,恐怕也難以叫人分清到底哪一陣是她的腳步,哪一陣是夜風。

    臥魚稱得上十分謹慎了,一路上始終都在小心地提防着身邊的黑夜;只不過他一點兒也沒有察覺身後有人,走了幾分鐘以後,好像終於放心了,趕忙打開通訊器。

    這一次呼叫剛一接通,從咫尺之遙的樹林裏,立即傳來了一陣清楚的機器震顫聲。臥魚順着“嗡嗡”響的方向轉過頭,騰地站起身朝不遠處揮了揮手;即使他壓低了嗓子,也壓不住他的興奮:“漢達!我在這裏!”

    第一個從林間走出來的男人,看起來幾乎像是一棵會行走的大樹——他個頭兒遠遠超過了兩米,一身勻實發達的肌肉,兩條手臂露在藍色野戰背心之外,隱隱泛着一層起伏的汗光。

    林三酒微微探出目光,瞥了一眼他的手臂。那男人兩條手臂上環繞着某種鋼鐵製的龐大器具,似乎重量驚人;鋼鐵在夜裏沉沉地一片漆黑,看不清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來人應該不止一個——當她剛剛浮起這個念頭時,只見那男人身後的林蔭間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最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條鮮紅與一道雪白;雪白之後又旋轉來了一片鮮紅,紅白不斷交替,就像是把理髮店門口的燈筒給做成了裙子一樣。穿着這件傘狀旋轉裙的,是一個矮矮的女孩;她的臉太嬌小了,好像馬上要被頭髮淹沒了似的,只有一個奇尖的雪白下巴,在暗夜中與她的裙子交相輝映。

    林三酒屏住了呼吸。

    她好像有點大意了。

    臥魚的戰力雖然不行,但這個委員會里的人顯然卻不一樣——才露頭走出來的這兩個人,竟叫她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緊張。就像自然環境中的動物一樣,進化者們在末日中掙扎求存的時日越長,他們對威脅的感覺也越靈敏:如果說臥魚只能算個貓鼬的話,那麼此時從樹林裏往外走的人,無疑屬於鬃狗一級的野獸。

    鬃狗多了,即使是獅子也會頭疼的。

    林三酒死死地盯着從那林蔭中走出來的第三個人。他手裏拎着一臺與臥魚一模一樣的通訊器,通訊器上的綠光點與月光一起映在他的鏡片上,明晃晃地發亮。眼鏡架突兀地立在他的顴骨上,凹陷下去的雙腮像是深坑一樣。

    林三酒狠狠地咬住了牙關:這竟然還不是最後一人。

    第四個人同樣穿着一件深藍衣服,款式不知怎麼有點兒眼熟;只是那衣服實在太肥大了,像個帳篷一樣罩在那人身上,叫他看着簡直像是一口鐘。他一張臉用粉末塗得雪白,遠遠看去,彷彿是暗夜裏漂浮着一張白森森的臉。

    委員會一共好像只來了這四個人,在臥魚面前站定了腳。林三酒掃了一圈,發現那個叫“小青苔”的矮個子倒是沒來——大概是因爲他的戰力不高,來了也幫不上忙吧。

    “這麼幾個人,可都不好對付啊,”意老師擔憂起來,小聲問道:“你一口氣突襲這四個人的話,有把握嗎?”

    她在心裏回覆了一句:“有點兒懸……不好說。”

    意老師頓了頓,突然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林三酒一愣,這才意識到從那幾人聚頭的不遠處,此時正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咔嗒響聲——她渾身緊繃起來的同時,卻浮起一個感覺: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認識這個聲音。

    當臥魚開口說話的時候,她驀然一下明白了過來,渾身登時涼了。

    “你、你們是……是誰?”

    他的嗓音顫抖得幾乎成了碎片,牙關不住打戰,發出了那一陣又急又亂的“咔嗒”響聲,好像馬上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了:“漢、漢達呢?你們……爲、爲什麼有我們的……”

    臥魚不認識他們。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是“防漲會”的委員。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舉起了通訊器,好像正在沉默地問臥魚,指的是不是這個東西。當他歪過頭時,他塌陷深癟的面頰暴露在月光下,看起來尤其觸目驚心,彷彿有人在他臉上開了一個深洞。

    “那、那是我們的,”臥魚聽起來彷彿被掐住了喉嚨,聲音突然尖細起來:“是我們委員會的!”

    “委員會,”不知是誰低低笑了一聲。四個人筆直地將他包圍在中央,形成了四條漆黑的影子。

    “不存在了。”

    臥魚好像沒有聽懂這幾個字。

    “他們正在來接我的路上,”在片刻的死寂之後,他突然不顫了,語速很快,像是要拼命反駁這幾個人一樣:“漢達跟我說了,立刻就來接我。他、他們可能馬上就要到了,你們最好不要……”

    那個穿着旋轉裙的女孩,用舌頭頂着上顎發出了清脆響亮的一聲。

    “廢話少說幾句吧,”她若無其事地一轉身子,那大傘似的裙子頓時飛揚着旋轉起來,紅紅白白地交錯着叫人眼花繚亂。“沒有人關心你怎麼想啦。”

    臥魚愣愣地閉上了嘴,不像是乖乖聽了她的話,倒像是說着說着,舌頭漸漸不好使了似的。

    “你被一個女人抓住了對吧。”

    裹在一件鐘形衣服裏的雪白臉,粗嘎着嗓子問道。他說話時除了嘴脣微微開合,臉上沒有一塊肌肉隨之一起運動。

    “那個女人在哪裏?”那個兩米多高、肌肉結實的男人,沉聲問道。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不正常,倒把他襯得最平凡了。

    過了半晌,臥魚終於說話了。“我、我不知道……”年輕男人低着頭說,“不過……我可以帶你們去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地方……”

    一邊說,他一邊擡手朝林間指了一下。

    手臂還沒有收回來,趁着幾人微微一分神的這一瞬間,臥魚突然拔腿就跑,衝回了來路——也就是林三酒藏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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