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仍然老老實實地站在原處,然而它尾巴下方的那一包薯片卻不見了。
“你主人呢?”林三酒衝上前,一把將它抱了起來,不住四下張望:“這個節骨眼上,他去哪兒了?”
人偶師能去哪兒?他現在一點行動力也沒有,根本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離開——她不肯往壞處想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彷彿馬上要從胸膛裏跳出來;抱着大鵝,林三酒迅速朝門口衝了過去,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能破門而出上。
那一個副本生物的感覺沒有錯,在暗處一直觀察着這家商店的人,當然只會是數據體。最叫她懸起了一顆心的,是那個聲音說自己會和商店一起消失——現在副本生物已經銷聲匿跡了,那麼這個商店副本,難道也馬上就要出事了?
林三酒滿腹焦慮,見不遠處就是玻璃門了,當即腳下一蹬,直直地朝玻璃上撞了過去。她這一下用上了全身力氣,這一撞的力道,甚至連火車頭也不能媲美——然而就像是一拳打進了空氣裏,她什麼也沒有撞上。
如此強力的衝勢,輕飄飄地一下落了空,登時叫她五臟六腑都翻了個翻,一時難受極了——在天旋地轉中,林三酒說不好自己到底是被掀上了天、還是砸落了地,甚至連自己的肢體都不知道還在不在原處了。
視野一暗又一花,這一瞬間好像被拉長了似的,茫茫沒有盡頭;她漂浮在半真半幻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砰”地一聲,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身體、腿,像是一個破口袋裏的幾塊石頭,接二連三地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林三酒倒抽着冷氣,眼前一時什麼也看不見,卻仍掙扎着試圖爬起來,懷裏居然還抱着那隻鵝。大鵝雖然木木呆呆地,卻好像也受了一驚,不住在她胳膊上拍打着翅膀。
“還給我,”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那是我的鵝。”
猶如一道電打了過去,林三酒心中一跳的同時,視力也逐漸恢復了。她發現自己此時正坐在一片枯黃的草地上,遍佈着碎磚、垃圾、塑料袋、破布料……不遠處,一個裹在黑色皮革裏的男人,正滿面陰鷙地望着她。
“你、你沒事?”林三酒騰地跳了起來,“我以爲你——我以爲你——”
“失望了?”人偶師半邊臉一皺,露出了半排雪白的牙。他此時的陰冷有些不太一樣,彷彿充滿了尖銳的殺氣:“你讓我自生自滅的計劃失敗了,現在該輪到我出手了。”
“不——不是,我——”林三酒一張臉漲得通紅,想爲自己辯解,卻又實在找不出話來辯解。
人偶師卻沒有動,也沒有上來攻擊她,只是在原地冷冷地望着她。
林三酒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想讓你自生自滅,”她聲氣低低地說,自己卻也知道對方是不會理會這句話的。她不再試圖辯解了,輕聲道:“我……那只是我一時軟弱了。”
“沒人在乎你的心路歷程。”人偶師冷笑一聲,“我之所以還留着你一命,是因爲現在情況顯然很不對勁。”
林三酒被這麼一提醒,仔細四下張望了一圈,終於意識到他們又換了一個環境。天空烏沉沉的,風蕭瑟徹骨;馬路被砸陷了、裂開了,翻倒的汽車在天際下一路延伸,直到觸及了一片像城牆一樣的灰磚牆。
“這又是一個副本嗎?”她輕聲問道,心裏卻想起了便利商店裏的印度人。正如他所說,他果然和商店一起消失了——也許是看她破解了第一關,數據體乾脆利落地將那個副本徹底抹掉了。
“不是。”人偶師轉過身,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慢慢開口了。他似乎正死死地咬着牙關,側腮上甚至浮起了青筋:“……這是我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