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幫我一個忙
葉展眉是認真的。
她不想自己被困在墓碑裏那一方小小的盒子裏，她想被埋葬在土地裏，滋養了萬物後，總能積點德的。
以往的她，什麼都不信，不信上帝，不信佛陀，可是如今，她寧可信其有了。
她替言止積點德，也許餘生，他就會幸福下去了。
可是，南瑾沒有回答她，南瑾只是沉默。
葉展眉遲疑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在和言止分開之前，我給自己買了一塊墓地，”她笑了笑，“算是最後奢侈一把，就在南山上，地面不小不大，足夠埋我了。”
南瑾睫毛輕顫，他緊抿薄脣的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將她朝病牀上帶去：“醫生說，你現在應該多休息，明天狀態纔會好。”
“我喜歡滿天星，以後，如果沒有人去看我的話，南瑾，拜託你每年送我一束花便好。”葉展眉順從的坐在病牀上，依舊在囑託着。
“中午想喫什麼，我讓餐廳給你送來。”南瑾在顧左右而言他。
葉展眉聽見自己心底沉沉嘆息，卻最終歸於平靜：“只是可惜我這一生，妹妹也好，葉璽也罷，在我心底終究不及那個人”
“先喝杯水吧。”南瑾故作聽不見般，伸手將水杯送到她面前，“我讓酒店送來魚湯和海鮮，你最愛喫的”
“不用了”葉展眉突然想到什麼，“我今天儘量喫素食吧。”
“最後一天了”南瑾的表情有些惱怒起來，眼圈赤紅，他本想說，最後一天了，爲什麼不要自己喜歡的，可最終，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他平靜着自己的呼吸，只在最終，將水杯塞到葉展眉手中之後，近乎筋疲力盡的問了一句：“值嗎”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虛無縹緲。
可葉展眉還是聽見了，她緩緩擡眸，正視着南瑾的眼睛：“這個世界上，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她願意，所以她現在在這裏。
南瑾表情微變：“那來生呢”他低聲問。
“什麼”
“可惜我遲了十年。”南瑾認真的對上葉展眉的眼睛，再沒有之前的調侃，只剩下認真與酸楚。
“”葉展眉沒有言語。
“葉展眉，倘若當初，是我遇到了你，那場酒會上，是我在角落中黯然神傷，獨自飲酒；是我參加了你的畢業酒會，碰見了喝醉的你，之後與你兜兜轉轉那麼多年，你慢慢就會和我在一起了。”“到時候，哪怕你再遇見言止，也不過是送他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對他說你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歡，我心中已經有南瑾了，後來，明明知道你將死，卻依舊留在你身邊連離開都不願的人，就是言止了
對不對”
南瑾的話，說道後來，越發的混亂。
他的雙眸有些朦朧，好像陷入到了自己的想象之中。
葉展眉聽着他狀似無意的呢喃，只感覺眼眶一熱，她不知道南瑾所說的如果若真的發生，自己會不會換了愛人，可是她知道，人生，從來都沒有如果。
“南瑾，你值得更好的人愛你。”葉展眉說的很認真。
南瑾很好，所以值得更好的，卻不是她。
南瑾似乎突然從自己的想象中回過神來一般，眸光漸漸變得冷靜：“我當然知道我值得更好的。”他說。
葉展眉笑了笑。
曾經，她以爲愛可以填補人生所有的遺憾，可是此刻她方纔發現，原來帶來遺憾的偏偏是愛。
所以她寧願希望，南瑾不愛。
“葉展眉，來生，若是我先找到你”
“南瑾，幫我一個忙吧”葉展眉飛快擡眸，故作輕快的語調，打斷了南瑾接下來的話。
南瑾的眸立刻變得深邃，心臟不斷的下墜到無邊的黑暗之中。
他不傻，自然知道，葉展眉在這個時候打斷自己，是因爲她連來生都無法承諾給自己。
可最終，他還是輕聲詢問：“什麼事情”
南瑾很少心軟，也許是自小私生子的身份，讓他很難對任何人產生同理心。
他半生僅有的幾次心軟，似乎全給了面前的女人。
“如果，有任何人問起來這件事情”葉展眉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聲音緊繃的嚇人，“你就說，救言止的人，是文如夢。”
南瑾的瞳孔驟然緊縮，他死死盯着身前的女人，“你什麼意思”她要連自己爲那個男人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都抹殺掉嗎
“我告訴過文如夢，她可以救言止，只要她和我一起進入手術室便可，嚴教授會幫我。”葉展眉輕描淡寫般解釋，這也是條件之一。
她讓嚴教授以自己做實驗，條件便是幫她隱瞞言止。
她早就安排好了南瑾的目光變得頹喪：“你要我如何解釋，文如夢救了他之後，還能活着”
葉展眉笑：“嚴教授醫術高超，最後關頭力挽狂瀾，救了文如夢的命，有什麼不可”
“葉展眉”南瑾語氣罕見的惶恐與憤怒。
“我瞭解言止，”葉展眉打斷了他，她似乎想到什麼，眯着眼睛笑了笑，“他若是知道是我做的，那麼他的餘生，將永遠活在我的陰影下，我不要他這樣。”
她不是溫水音。
溫水音殘忍的死在言止面前，就是要言止記她一輩子。
可葉展眉，卻希望言止忘了自己。
如果是文如夢的話，那麼以後，言止就能夠心安理得的和她在一起了吧。
“如果他真的忘了你呢”南瑾的聲音越發艱澀。
葉展眉心臟一顫：“那便忘了吧，”她故作無謂，“反正，每個人總要被別人忘記的。”
“可我怕我不會繞過他，展眉。”南瑾垂眸，“如果他忘了你，我怕我無法放過他。”
“不要和他發生爭執，”葉展眉笑了笑，“我不希望你們自相殘殺。”
“自相殘殺”南瑾輕輕重複着這四個字，而後嗤笑一聲，“葉展眉，兩個大帥哥爲了你自相殘殺，你想得美啊”
葉展眉也隨之笑了出來：“是啊，”她輕聲附和，“我想的可美了呢”
“”南瑾靜默片刻，“如果他依舊不相信呢”他的語調，逐漸黯然。
言止是聰明的，怎麼會任由別人說什麼，便信什麼
葉展眉睫毛輕顫：“反正你這個花狐狸很會編故事，到時候，允許你把我編纂成那種工於心計貪慕榮華富貴的壞女人。一個壞女人，怎麼會留在病秧子老公身邊呢”
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逃離了。
似乎想到了那個畫面，南瑾也跟着笑，他靜靜將她的頭髮整理到耳後，脣角微微勾了勾：“我會把你編的比你說的還壞的，壞到骨子裏的那種”“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