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獨獨無他
城北墓園。
最裏面有一座最豪華的墓碑。
之前,這裏葬着葉展眉的母親,那日,葉展眉要他陪同前來,他答應了,卻食言了。
現在,這裏多了一個人。
墓碑上,兩列豎排文字。
“葉錦之妻,蘇青之夫”,墓碑下方,殊途同歸兩個字“之墓”。
這裏,葬着葉展眉的父母。
言止安靜的想着。
他只不過用了一點點能力,便查到了這個地方,之前,卻始終不知。
“言止,我的狀態也很不好啊”
“言止,我也很需要你啊”
“言止,和我回家好不好”
“言止,你知不知道,父親”
父親怎樣,她沒有說出口,是他沒有給機會,打斷了她剩餘所有的話,也打斷了她所有的希望,將她一個人推入絕望之中。
那個時候,就如同她說的那樣,他在陪着別的女人。
鼻翼驀然一酸,言止飛快垂眸,努力恢復着平靜。
他甚至無法想象,她一個人是如何處理葉父的葬禮,一個人如何面對親人的離開,一個人面臨着空蕩蕩的家。
而當她察覺到懷孕時,又是如何的絕望。
“言止哥,我覺得,你對待我的方式,和陌生人沒有差別”記憶中,曾經有個女人坐在他的面前,一臉的苦惱。
不是她覺得,是真的。
結婚這麼多年,言止從來沒有和她真正的交過心,因爲他以爲,她始終都是外人,一個沒有必要被他納入自己生活中的外人。
而他同樣不需要去了解一個人外人。
從當初結婚,到後來的相處,不過是聯姻。
他需要聯姻來鞏固自己的位置,她剛好在他的身邊,只是剛好而已。
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從她喝醉了,抱着他說:言止哥,我不要聽話了好不好
還是她說:言止,我們分開吧。
從她主動退出他的身邊,還是她的身邊出現了南瑾
那麼多那麼多的相處,他卻已經不記得自己何時轉變的了。
“對不起”他開口,卻不知,是對墓碑上的一對夫妻,還是對不知身在何處的女人。
言止是絕望的,心底鋪天蓋地的黑暗。
可是當他伸手,觸摸自己的眼下時,一陣乾涸。
言止驀然覺得自己恐怖起來。
那個愛了他那麼多年的女人,那個爲他付出那麼多的女人走了,可是他竟然吝嗇的連一滴淚都無法落下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啪嗒”手,似乎再無法承受手中事物的重量,快遞員送來的東西,便這般掉在墓園的地上。
他微怔,彎腰,腹部一陣刺痛,卻還是彎下了。
將東西安靜的拿在手中,異常珍視的擦拭了一下沒有塵土的包裹,滿心珍貴。
良久,他重重對着墓碑鞠了一躬,再無言語,面無表情朝着墓園外面走去。
全身依舊不適,他卻恍然未覺。
大概在天黑之前,言止到家了。
張姨很擔憂,站在門口接連的嘆氣,管家想要上前攙扶,保姆想要去拿碘酒繃帶,卻都被言止拒絕了。
他甚至還平靜的對每個人笑了笑,而後走進了主臥,他與葉展眉的房間,曾經他們的婚房。
如今,卻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安靜將包裹放在茶几上,言止眯了眯眼睛。
這是葉展眉的禮物,她留在這裏唯一的東西了。
拿起來,想要拆開,卻又不忍。
他在怕。
言止知道,他在怕,怕這份包裹拆開,從此以後,他將徹底失去葉展眉的消息。
只是最終,他還是打開了。
遏制不住心中的衝動的打開。
包裹很輕,裏面的東西,更是小的可憐。
只有一張光盤。
光盤上寫着四個字:送給這裏的一切。
這裏的一切。
心,突然被這幾個字觸動了,言止靜靜放在一旁的落地熒幕中,看着屏幕開始播放。
一陣顛倒的鏡頭之後,女人的身影浮現。
言止眯了眯眼睛,是葉展眉,她此刻,正端正的坐在鏡頭前,目光平靜的看着鏡頭的方向。
“hi,在看這個的你,或者你們大家。”
她的聲音很雀躍,言止忍不住勾脣。
“如岑,看見這個光盤的時候,我可能去外面享福了,和慕辰好好相處吧,收斂一下你的脾氣,不要欺負慕辰啊”
“還有笑笑,在國外回來的話,證明你已經拿下南初了吧,青梅竹馬的感情不容易,一定要懂得珍惜彼此。”
“還有”視頻中的葉展眉,似乎低頭擦拭了一下眼角,“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們一件重要的事情,希望你們可以原諒我,父親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起來。
“如果遇見顧開顏的話,告訴他,我很好,不用他擔心,也希望他很好。”
“還有言母最近的身體不太好,你們回來,記得幫我問一聲好。”
“還有張姨,關茗,那麼那麼多的人”
“對了,還有南瑾。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但是真的,你是一個很不會說話的人,南瑾,真的,遜爆了,還有,對不起”
說到這裏,她沉默了下來,只是看着鏡頭,默不作聲,眼睛裏像是寫滿了千言萬語,卻半字未說。
言止死死的盯着屏幕,看着上面的女人,他在等,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最後”沉默了半晌,葉展眉終於重新開口,聲音夾雜着哽咽。
言止的心,突然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可最終,葉展眉只是揮了揮手,脣角一抹溫婉的笑容。
她說;“再見,這裏的一切。”
而後,視頻,一片黑暗。
卻沒有停止。
言止甚至聽見了幾聲哽咽,隨後徹底消失。
視頻,全部播放完了。
言止靜靜的坐在地毯上,眉目怔忡。
那個女人,已經離開的女人,提到了葉如岑,葉笑笑,母親,張姨,關茗,甚至南瑾。
她能想到的一切的一切。
卻獨獨無他。
哪怕最後的欲言又止,都沒有他。
之前一直努力平靜的心情,此刻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點。
言止靜靜靠在沙發旁,脣角想要扯出一抹笑,卻止不住的涼意爬上臉頰。
他伸手觸摸,指間,卻一片溼潤
心臟,一陣陣的緊縮,像有人拿着刀片,慢條斯理的剮着細細的肉,初始並不痛,可轉瞬,鋪天蓋地的痠痛與絕望“痛”他咬緊牙關,卻最終遏制不住喉嚨深處的哀鳴,手重重的扶住胸口,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