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像要出來毀天滅地的老螣蛇突然被我腹中剛剛化形的小白蛇給打敗後,清心突然提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要求,要收畢麗紅爲徒。
面對清心如此要求,我們所有人都處於震驚與不解的狀態。
而我卻對面前抱着個飯碗戳的清心,突然報以十二分的敬意。
雖說佛渡有緣人,衆生皆平等,但又有幾位佛門高僧真的能做到呢?
當初畢麗紅能跟陳起語偷偷合作,誑了我們去了香港,也是存心在避開鎮上的流言風語,畢竟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被養大的奶奶,和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父親的老爹逼着出賣自己的身體,還與蛇牛相交,身懷淫毒,體內藏有假禍蛇後又在網上火了一大把,她那張臉無論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她在香港給陳無靈懷人蛇種的事情,我們也並未瞞清心,畢竟她那粒蛇眼與無波井相通,可能就跟她懷過那麼多人蛇種有關。
現在清心能摒棄一切世俗之見,提出收畢麗紅爲徒,還擔心張天師會跟他搶人,可見在他眼裏,無分男女,不分清俗身份,感覺收個徒弟能佔便宜,他就絕對要收!
見我一直沒嗆聲,清心復又急了,瞪着我道:“我可告訴你,我唯一的徒弟是摩鳩,那可是真正的佛法大師,本來可以功成名就接收這個大爛攤子的,結果因爲你們啊,獻祭了黑門,英年早逝啊。如果我前面那位師兄在的話,也輪不到我啊,可他也獻祭了黑門了啊……”
“我本來想着收你當個名義上的徒弟算了,可懸空寺不能沒人管你們這些怪事啊。我容易嗎我?”清心說着說着,雙眼不停的眨,鼻子抽抽嗒嗒。
可明顯裝哭這種事情他做得並不多,所以十分不拿手,抽了半天鼻子眨眼得眼睛都花了,還是沒有擠出眼淚,只得提着袖子不停的擦眼角。
“等畢麗紅醒了,我跟她說。”看着清心這連臉都不要了,我這個名義上的徒弟怎麼也得加把力吧。
而且這也許對畢麗紅不算是壞事,當下看着清心歡喜都愣了神的臉:“還有第二件事呢?您一塊說了吧,免得以後打我個措手不及。”
“第二件事……”清心瞄了瞄我,復又瞄了瞄帥哥他們:“我想到建木密室裏坐禪。”
纏成那間密室的建木根鬚是活的,而且蜿蜒於河底纏住了老螣蛇,與他融合在一塊,清心卻要到裏面去坐禪。
“如來佛祖於菩提樹下悟道,我現在有顆更大來頭的樹,哈哈……”清心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將手裏的碗朝地上一丟:“日後如果你師父坐地成佛,你可是二弟子,你就樂吧。”
我從未見過和尚作夢做得如此忘乎所以,但面對喜笑顏開的清心,我還是點了點頭。
“那走吧!”清心見我點頭,彈了彈衣服,直接朝外走道:“去密室。”
這下子我們復又愣住了,清心這是說風就是雨啊。
連向來沉穩的何必壯都看着清心:“您老坐禪不用沐浴更衣焚個香什麼的?”
“喫飽就成!”清心摸了摸鼓脹的肚子,甩着僧袍寬大的袖子哈哈大笑:“心中有悟,腹中有食,身有所依,神有所思,這便是禪。”
他一身衣服又髒又皺,從大洪水後幾乎都沒洗過澡,帶着塵土汗味,卻顯出蓮花般清潔之意;明明在撫肚大笑,動作極爲隨意,但卻奇怪的帶着幾分灑脫出塵。
清心並未等我們,大步的朝着村內那間密室走去,村裏的所有房屋都在挖出相柳時被魂植拉開,現在遍佈魂植,露着九個大坑。
可隨着清心一步步朝外走,魂植飛快的退開,朝村外縮去,這回並不是害怕,而是恭敬的退讓。
晨曦剛起的天空,突然涌出淡淡的金光,灑落在清心身上。
清心每走一步,魂植退開露出的土地上,青草破土而出,淡色的野花在綠色的青草之間緩緩綻開。
岑無魂的殭屍慢慢的退到了河邊,這次並不需要岑無魂搖鈴引動,對着清心恭敬的下跪,雙掌以掌心貼地,俯首撲地,恭敬無比。
白水從陰河下面出來,靜靜的站在遠處看着;蛇仙廟上柳仙抱着二狗子,身後涌現無數大蛇的身影,連人形都不敢幻化,全部以蛇形貼於地面,低頭垂目看着清心一步步朝前走去。
東北出馬仙帶來的大仙也都化出原形,恭敬執禮。
河邊復又傳來咕咕的湯滾之聲,那一葉扁舟無人掌篙突然出現在村口,一直只顧低頭看着鍋裏湯的孟婆擡頭看着這邊,那張變幻莫名的臉再也沒有變動,雙目沉沉。
誰都沒有想到,清心先在空響鐘內神遊黑門,而佛法大成,能一木渡洪;從龍虎山無波井守黑曜回來,以空響鐘罩老螣蛇後,卻一步成禪。
清心步子極緩,可每走一步,泰龍村的青草就朝外蔓延着。
腹中小龍種猛的衝了出來,盤旋於空中,龍身慢慢變大;遠處傳來鸞鳴之聲,跑去跟雲長道的那隻屍鸞在清天白日展翅飛了過來,與小龍種一塊盤旋飛舞。
天上並沒有多少異相,可我卻感覺有着什麼從心底慢慢涌起,蛇影從地底涌起馱着我飛快的到密室那裏,我伸手引開根鬚紮成的土牆。
原本還只是走到村口的清心一步就跨到了我面前,靜靜的看着裏面閃着亮光的蛇骨石,輕聲道:“如若你那師妹同意拜我爲師,遁入空門,你將固心咒教於她,讓懸空寺掌教於空響山頭剃度,後續一切就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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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又回頭看着我,沉聲道:“雲舍你要知道,一切因你而起,必因你也滅,因果皆在你身,所爲何,你要自行參悟。爲師坐禪去了!”
“要多久?”看着他一步跨入密室之內,我急忙問道。
清心擺了擺手,清聲道:“禪坐多久,神佛有多少,地府在哪裏,都無需問。”
我鬆開手,根鬚慢慢的將牆收攏,外面金光慢慢收起,太陽似乎一瞬間就到了正中,小龍種盤旋着回到我體內,屍鸞也緩緩站在我肩頭,這次卻沒有梳理那少得可憐的羽毛,而是靜靜的看着那面土牆。
“這算怎麼回事?”陳起語就在旁邊,這時突然回過神來,落在我身邊:“他就這樣了?”
我也有點摸不着頭腦啊,佛法這種東西玄妙無比,誰知道前一分鐘清心還一邊大口喫臘肉一邊讓我給他搶徒弟,跟着一轉話鋒就是要坐禪了,一句話後就整出這麼大的動靜。
這麼一會,大家都圍了過來,從最先見佛光突現時本能的恭敬,到這會終於醒悟了過來,全部都一臉喫驚不可置信。
龍三更是摸着那隻斷胳膊,擡頭看了看當空的陽光,一臉遺憾地道:“早知道這樣子都能成佛的話,我也出家了啊。”
那些原本圍着清心看他喫肉,拿菜鉢鉢往他碗裏扒拉肉的苗家妹子們也都是一臉的震驚,大概她們原先以爲是個酒肉和尚吧,卻沒想到是尊真佛。
我從坑裏出來,看着原本荒蕪的泰龍村突然青草遍佈野花盛花,連河堤兩岸因爲陰魂遊蕩而萎靡的草木也好像瞬間逢春一般,生機盎然。
帥哥咂了咂舌,那上面兩片藤葉晃了晃,偷偷靠近我道:“師姐,師父有沒有說讓你幫他多收幾個徒弟,將他老人家的衣鉢發揚光大?”
連師父師姐都叫上了,誰還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只是我這徒弟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啊?
一沒拜師,二沒剃度,清心一句話我就成了他徒弟了,結果他老人家佛法還在極短的時間內連升兩步。
“他一百多年來都睡在空響鐘下,現在空響鐘引渡陰魂,功德極大,最近他又先是見天降異相,黑曜溢出,又是見過老螣蛇,自然有所悟,只不過是常年積累突然到達那一步而已,並不是一步而成,你們別亂了心性。”白水畢竟是活得久看得透,走過來朝我道:“他讓你自行開悟,那你就悟吧。”
隔這麼遠,他居然也聽到了清心交待的話。
我卻依舊還在震驚之中,卻見遠處魂植陰影之中,青草之上,有着水波一般的東西飄過。
想到這極有可能就是藏匿不出的遊昊,我立馬引着魂植朝那道影子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