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笑完後,大步的離開了,反倒是秦姑婆眼神深沉的看了蘇閩一眼:“你決定了嗎?”
“決定了。”蘇閩語氣中帶着知識份子的從容和堅決。
我看着他那淡然的眉眼,似乎剛纔那一瞬間的詭異是我的錯覺。
“哼!”何必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雲舍。”秦姑婆轉眼看着我,沉聲道:“去熬碗蛇骨湯,骨化髓融,你跟蘇閩各一碗。”
蛇骨壓蛇性,看樣子秦姑婆是真的準備將那條蛇給去掉了。
只是夏荷似乎十分高興,難不成從蘇閩體內抽出來的黃金蟒對她有作用?
我正要朝外走,蘇閩卻突然道:“那酬金?”
“抽出來的那條蛇,給我們就行了。”秦姑婆還沒說道話,夏荷卻又走到門口,手裏拿着一個罐子:“那條蛇從你體內抽出來,就活不來多久,你可以選擇。”
“什麼選擇?”蘇閩聲音裏帶着緊張。
我突然有點看不懂這位大學教授,他時而深情瘋狂,時而又清醒詭異。
“後果你肯定是知道的,你可以選擇取不取出來。”夏荷一直清澈的眼裏,閃着幽幽的光芒。
蘇閩嘆了口氣,緩緩的穿上衣服朝我道:“麻煩你去熬湯吧。”
這就是已經選擇好了,也就是說蘇閩捨棄了那條他嘴裏讓他感覺到人生極樂的黃金蟒阿金。
心突然有點失落,我眼前閃過那條黃金蟒如同受驚孩子般的眼神。
巴蛇骨湯要骨化髓融至少得四個小時,我在廚房熬湯做飯,蘇閩卻靜靜的坐在臺階上,看着何必壯挖坑。
晚飯後,蛇骨湯好了,我給蘇閩和自己各來了一碗,蛇骨湯鮮美無比,蘇閩明顯十分滿意。
喝完湯,秦姑婆何必壯以及夏荷都圍了過來,我眼睜睜的看着蘇閩背後那條黃金蟒慢慢的閉上了眼,蛇鱗也緩緩的縮了回去,沉睡在蘇閩後背。
“巴蛇骨,果然與衆不同。”夏荷等蛇鱗全部收回後,將那個罐子打開。
只見裏面許多細如牛毛的蟲子,夏荷手一轉,將整罐蟲子倒在蘇閩後背。
那蟲子細若牛毛,見孔就鑽,瞬間就鑽進了蘇閩的後背。
只見蘇閩後背瞬間一片漆黑,原本金白色的黃金蟒圖案完全不見了半點蹤跡。
“這是蛇蟎?”秦姑婆見那些黑色的蟲子消失後,輕聲道:“蟲崖果然不同凡響。”
“也不算全是蛇蟎。”夏荷滿意的看着蘇閩後背的黑色越沉越裏,看了我一眼道:“阿舍,你還是後退一點,這蛇蟎是用蛇血餵養,對蛇味最是敏感,就算藏於人身也能聞到。”
我連忙後退了幾步,看着那些黑色的蛇蟎又慢慢的消失在了蘇閩後背,黃金蟒的圖案復又出現了,只是那條蟒蛇雖然閉着眼,卻明顯不安寧,蛇身細的扭動着。
“蛇蟎是蛇鱗下面的寄生蟲,以蛇血爲食,還可以致蛇於死地。”何必壯慢步走到我身前,朝夏荷道:“蟲崖這些年裏只怕沒針對蛇進行研究吧。”
“可不只針對蛇,苗疆那些草婆子不是說萬物皆爲蠱嗎?在蟲崖眼裏,世間活物皆是蟲,蟲崖自然全部都會研究。”夏荷臉上閃過羞澀的意味,看着蘇閩的後背輕聲道:“開始了。”
“唔!”蘇閩突然悶哼一聲,跟着他後背那條閉着眼的黃金蟒突然瘋狂的扭動,似乎也十分痛苦。
那麼多蛇蟎放進去,同時吸血,不痛苦纔怪。
“準備了。”夏荷慢慢的帶上手套,朝何必壯打了個招呼道:“你喂的那隻蜜罐要找食了吧?幫我捉住這奪舍蟒,我讓人送一車蛇過來。”
“夏大小姐果然大手筆。”何必壯撇嘴一笑,將我朝身後一拉:“你後退,黃金蟒雖然性格溫順,但生死關頭,難免會誤傷。”
我依言後退,卻見蘇閩背後的黃金蟒扭動得更厲害了,幾次蛇身居然生生扭出了蘇閩的後背,夏荷帶着手套的手輕輕的放在蘇閩的後頸上,似乎在等着那條黃金蟒衝出來。
隨着黃金蟒衝撞得越來越厲害,蘇閩痛呼也越來越重,到最後甚至痛得蜷縮成了一團。
“着!”突然夏荷冷哼一聲,猛的朝着蘇閩的後頸抓去。
只見那條黃金蟒的頭剛好痛苦的從蘇閩的後背竄出來,立馬被夏荷一把抓住,跟着她用力一甩。
蘇閩痛苦的大叫一聲,那條黃金蟒如同抽絲一般,生生從蘇閩後背脊椎給抽了出來。
黃金蟒落地,立馬痛苦的扭動身體,蛇眼依舊閉着,但終究是一個六七米長的成年蛇,蛇尾甩得生風。
“定!”何必壯沉喝一聲,猛的抓住黃金蟒的蛇尾,手順着蛇尾朝前一順。
咔咔聲音不絕於耳,黃金蟒全身蛇骨全部脫節,痛苦的躺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氣,腹部起伏不定。
“搞定!”夏荷呵呵一笑,依舊將那罐子拿起來,伸手劃破黃金蟒的皮,擠了點蛇血,嘴裏輕輕的吹着口哨。
只見那黃金蟒蛇鱗裏面的蛇蟎立馬爬了出來,全部老老實實的進了罐子。
等痛苦消失,黃金蟒緊閉的雙眼慢慢的睜開,蛇眼裏全是痛苦,卻依舊緊緊的盯着蘇閩的後背。
阿金是化形而入,出來後,蘇閩後背半點傷痕都沒有。
這時他已然將襯衫穿好,低頭一粒粒的繫着釦子,似乎不忍心看那黃金蟒,朝我們點了點頭道:“多謝。”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而阿金卻依舊努力的擡起頭,望着蘇閩的背影,蛇眼裏居然有着淚水流出。
“成了!”夏荷手一動,迅速的接住了阿金蛇眼裏流出來的眼淚:“何必呢,男人本來就無心,就算你對他再好,也是無濟於事。更何況你是個冷血的,難不成還想捂熱他?”
“你要的是蛇淚?”我見夏荷將收好的眼淚遞給我,看着地上的阿金道:“那她怎麼辦?”
“她活不了多久了。”夏荷突然垂下了眼,眼帶憐憫的看着阿金道:“失了蛇髓,又能活多久呢。”
“有的人,連畜生都不如的。”何必壯一手握住阿金的蛇頭,一節節的接着蛇骨:“你看着吧。”
我一頭霧水,但見阿金的模樣實在痛苦,蛇眼裏雖然沒了淚水,卻依舊清澈無比。
“既然活不了多久,就好好的活幾天吧。”我將眼淚收好,看着何必壯道:“晚上我們去河邊弄點活物給她喫吧。”
河邊青蛙什麼的多,阿金應該能喫。
“後天開始熬湯。”秦姑婆瞄了阿金一眼,沉嘆了口氣:“人心隔肚皮,同身共死都不願,你又何必傷心。”阿金默然的垂下了頭,任由何必壯將她拿到院子裏新挖的大坑裏。
在坑裏阿金依舊靜靜的躺着,雙眼看着天空,我突然明白蘇閩爲什麼說跟阿金一個眼神就能看明白對方的想法了,實在是阿金的那雙眼太清澈,有什麼想法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樣的黃金蟒,就算沒有道行,也是開了靈智的。
民間有言:雞無六載,犬不留八。
就是因爲這些動物長期跟人在一塊,沾了人的習性,極易通人性。而黃金蟒只能靠人工伺養,蛇性本靈,以阿金這麼大的黃金蟒來看,只怕跟人呆的時間不短,開了靈智也算正常。
“到底是怎麼回事?”到現在我對蘇閩的事情還是一團霧水。
明明夏荷秦姑婆開始都好像在治阿金於死地,可等從蘇閩後背取出阿金後,卻突然變得十分同情她了。
“這事估計還沒完,那蘇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後還會來的。”何必壯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幾隻小老鼠扔進坑裏,沉嘆了口氣道:“江北造畜何家,最先造畜的原因,就是因爲人還不如畜生。現在看來人心比蛇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