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有點不太明白這個支持民營經濟是好事,可這津藥化工又不是什麼正經企業,他們可是直接把污水排入荊沙河的啊。”
張睿明嘆口氣道:“是的,確實法律上來說,王英雄他們有罪,但很多時候這個世界評判一件事物的標準不是完全看法律的,“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響,小案看事實”,這句話聽說過吧,這個案子最後我們能贏,因爲我們有“勢”。而且,也算我們運氣好,在之前的風向也都是偏向我們這邊的,如果這個案子再晚一段時間提起公訴的話估計就難判下來了。”
謝其生接口道:“不,說不定再晚個十天半個月的,這個案子都鬧不到法院來。”
“這麼誇張嗎難道這個有這麼大影響”
面對張靚的驚訝,張睿明苦笑道:“就有這麼大影響,你想想看,地方主官們每年考覈最看重什麼我們這樣一弄,津港要倒一個最大的化工企業,你再想想,爲什麼這段時間,我都進去幾次了。”
張靚見張睿明說的嚴重,一下嚇得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多說話。車上一下安靜下來,爲了緩和氣氛,張睿明從反光鏡裏看了一眼張靚道:“對了,你最近和那個陳捷處的怎麼樣了”
“唔,還好啊。”張靚眼睛眯着,疑惑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我們中老年人,喜歡八卦就隨便問問啊,關心下你的感情生活而已。”
“哦,我們蠻好的啊,對了,我就到前面下就好了。”
張靚這時指了指旁邊一棟高大建築,張睿明定睛一看,正是市政府對面的一家銀行。張睿明停好車,特意回頭看了一眼這姑娘問道:“怎麼你去市裏有事還是要去取錢。現在離下班也還有一個小時呢。”
張靚卻看起來很急的樣子,“哎呀,張檢,你就別管我了,我有事先走了啊,今天反正回院裏也馬上就下班啦,就當給我們女同志補點小假啊,88”
說完,揮揮手,就一蹦一跳的下了車。
張睿明看了看,沒有說什麼。
回到市檢才下午四點多,兩個科長沒什麼事還是老老實實回辦公室坐着,張睿明正準備難得愜意的整一整辦公室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案卷,卻發現自己這段時間過的混亂,又兩次被人帶走,自己私人辦公櫃的鑰匙不知道是掉在家裏還是不見了,反正沒看到了。
此時剛好吳雲走了進來,張睿明見他就咧嘴一笑,說道:“來,小子,幫我把櫃子打開一下吧。”
吳雲奇道:“哥,你和我開玩笑吧,我哪會有你辦公櫃的鑰匙啊”
張睿明一擠眼道:“別裝、別裝,我又不是怪你,現在這案子已經結了,又不找你麻煩,你說實話,以前津港衛視那次播出的荊沙河新聞,是不是你小子給透過去的。”
吳雲目瞪口呆。
今天辦公櫃打不開,張睿明就想起以前那件怪事來了。
那次,明明自己鎖在辦公櫃裏的文件,怎麼裏面的資料就被津港衛視播出來了呢。當時張睿明懷疑了一圈人,知道這件事就民行科內部的吳雲、張靚和自己。既然張靚可以相信的話,那張睿明基本就認定是吳雲了,估計這小子是不知怎麼偷偷配了自己櫃子鑰匙,然後拿出案卷透給電視臺那邊的。
“別裝啦,小子,我真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爲了推動這個案子,你的心態是好的,方法嘛欠妥,但可以原諒。現在庭審都結束了,好了,你可以承認啦。”
張睿明笑盈盈的望着吳雲這年輕人,臉上和善可親的神色直讓人覺得人畜無害,他正暗搓搓的準備等着小子一承認,就好好的收拾他一頓。
“科長,真不是我,你說的都是些什麼啊”
“我問你,你還記得不,我們這案子第一次出現在上星頻道的新聞,就是津港衛視播出的那次,你沒注意到那新聞稿裏,有許多我們檢方案卷裏纔有的內容嗎當時案卷就鎖在我這櫃子裏,而知道這事的也就你、我、張靚三個,小子誒,不是你拿鑰匙打開我櫃子,然後把內容告訴他們津港衛視的話,還會是誰好啦,我說了不追究你這件事,我今天是真忘了帶鑰匙了,趕緊把你上次怎麼打開我櫃子的方法告訴我,我懶和你講,我這一堆書要放進去,快點、快點。”
“張檢”
“怎麼我以前也經常從老謝他們櫃子裏拿東西,多配個鑰匙也很正常。又不是找你麻煩,怎麼這麼不坦誠呢,快把我櫃子打開。”
張睿明卻看到吳雲神情越來越奇怪,他明明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檢察院公務櫃管理很鬆懈,以前經常互相知曉密碼,互相留鑰匙的,畢竟很多案卷堆積成山,又經常交叉辦案,互相之間都要移送案卷,加上人員在崗時間不同,熟悉的彼此從櫃子裏拿東西也不算怪事,只是這次案卷複雜一點,但張睿明都已經明說不追究了,這吳雲怎麼就是不肯承認呢。
“張檢,上次真不是我從你櫃子裏拿你案卷,我要是騙你,我天打五雷轟”
見吳雲此時神情怔怔的舉起右手就要發誓,張睿明趕緊上前一把攔住他,“別別別,我叫你哥了,怎麼這麼較真啊,本來就小事,都是爲了案子嘛。好好好,不是你就不是你,我說錯了,冤枉你了啊,不好意思啊。”
張睿明心裏也一陣奇怪,這怎麼回事,當時看言行舉止,他都以爲是吳雲把消息透過媒體的,可今天看這小子神情,好像還真不是他,那會是誰
“張檢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嗯,你說啊。”
“我知道,張靚她之前找內勤要過一次你的辦公櫃鑰匙”
“”
張睿明心裏有陣電流激過,他怔了幾秒,頓時把一切疑點都串了起來。原來是這姑娘是啊那這樣一切也講的通了
當時張睿
明一直不願意懷疑這姑娘,一、是因爲這姑娘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他知根知底,知道她不會隨便忤逆自己。
二、是他知道張靚雖然極有正義感,但她畢竟比較年輕,也沒有動機和緣由去如此孤注一擲的通過媒體強行推動案件調查,而且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她怎麼會和津港衛視這樣一個上星頻道有關聯呢。
但現在不同了,張睿明已經知曉她與張聖傑那層神祕的關係這一切就很清楚了,當時是上面有人在扯着她走呢,她從檢方偷拿出案卷,把資料交給上面已經授意好了的媒體,接着,這當時原本已經停滯的荊沙河污染案,在民意與輿論的推動下,生澀的齒輪又慢慢繼續轉動起來,然後這個案子又在張睿明等人的堅持下,最終到了現在這一步。
看起來充滿偶然,實際上也是必然。
王英雄倒了,津藥化工倒了,這連帶着上上下下又要牽連多少人,而作爲津港市新任一把手的張聖傑此時剛好可以藉着這一震驚全國的大案,來徹底清洗一次津港日益陳舊的官場
在無意窺破這政治強人廣宏佈局的一角後,張睿明此時對張聖傑的情感更加複雜。雖然自己接連的努力、奮鬥都只是充當了他人手下的一枚棋子,但他不得不佩服這位權柄在握的高官。
衝鋒陷陣、浴血奮戰。
呵,到頭來,都是爲他人做嫁衣啊。
謀人者制人,謀事者制於人。
“好了我知道了。”
張睿明自嘲一下,神思回到現實,他拍了拍一臉懵逼的吳雲肩頭。離開了辦公室。
蘭花香了一路,在小橋流水間,張睿明踏上了“沄韻閣”的花園入口,再次來到這津港市頗爲高端的私人會所,此時的心境卻大不一樣。
第一次來還是王英雄組的局:父親、王英雄、以及那位津港市副市長蒲任三人就在這“天”字一號廳等着自己,當時那局茶還聞不出什麼硝煙味,蒲任還在誇自己是青年才俊,王英雄還在爲自己謀劃大好前程,父親笑的一臉爽朗,自己在三個長輩面前,還畏手畏腳,一臉乖巧。
不過兩個月而已,此時自己卻已親手送其中一人爲階下囚,重創一人的政績,連父親都與自己有了隔閡。
張睿明如何不感慨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走進茶室,此時只有父親張擎蒼獨坐案席。
“爸。”
“來了”
“嗯。”
張睿明緩緩坐到張擎蒼對面,父子兩人相對無言,這幾個月波瀾連起,很少有機會這樣坐在一起說說話,此時情勢平緩下來,反而有些難以言語,倒是前幾天那次監察委問詢室裏的“生死會面”都顯得比此時更爲融洽。
“今天打了個打勝仗,怎麼沒和同事出去慶祝慶祝,我一叫你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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