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都是些舊傷疤。”江彥丞回答她的問題,手卻也沒閒着,一點一點清洗譚璇的頭髮,從她的耳後到脖頸,輕輕地揉出泡沫。
“腰還疼嗎?”她眯着眼任他洗頭髮,話卻還說個沒完。
造血幹細胞採集後沒幾天,他就去,她現在不追究故意碰瓷的罪,只一一問過他的傷痛。
“不疼了,都好了。”江彥丞低頭吻了她的鼻尖,聲音低低的。
譚璇無奈,他總是這樣,她一早知道是這種答案,江彥丞怎麼會說疼呢?舊傷的確都已經痊癒,可當它們還是新傷的時候,他喊過疼嗎?
她知道他過去的日子應該很苦,知道他摸爬滾打了很久,才能重新回到錦城,這些江彥丞都跟她輕描淡寫地提過,他從十四歲開始出國打拼,經歷了一系列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都知道。
江彥丞只差沒說出他是鴻門少當家這個身份了。
可是,她知道也只是知道而已,並不能完全想象出來。直到他跟記憶裏的那個小哥哥重疊在一起,她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他過的是什麼日子、遭受過怎樣的迫害。甚至,當年那個孤兒院給出的說法是,他已經死了,不學好,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
“被人打死了”,應該有百分之八十是真的,只是他僥倖沒死。
一個人活在那種環境裏,走投無路,靠打黑拳謀生,從國內到國外,一拳一拳打出的活路。譚璇知道,拳擊是最私人、最孤獨的競技,上了拳擊臺,永遠孤軍奮戰,直到對手或者自己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哎呀,江彥丞,泡沫弄我眼睛裏了!你到底會不會洗頭呀!”眼眶有點熱,譚璇閉上眼,嘴裏卻埋怨他,她再想下去,肯定能哭出來。
“好了,好了,水衝一衝,老公真不會洗頭,從前也沒給寶寶洗過,來,毛巾擦一擦……”江彥丞扯了毛巾過來,笨拙地給她擦着眼睛。
誰知譚璇一睜眼,就盯住他,仔仔細細看他的臉。
江彥丞彎起脣,笑得有點不自然:“怎麼了?老公變醜了?”
譚璇很乾脆地點了點頭:“瘦了,憔悴了,醜了。”
“寶寶……”江彥丞張口剛想說什麼,譚璇忽然勾着他下巴問:“你前女友那麼漂亮,你看過她洗澡嗎?”
江彥丞:“……”
“一定偷看過,對不對?換我,我肯定偷看!”譚璇衝他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吧”的心照不宣。
江彥丞黑了臉,沉默地用毛巾擦着她的頭髮、耳朵,一點點擦乾,他不辯解,不接她的話茬。
譚璇不依不饒地仰頭追問:“好看嗎?她的身材和我的,誰更好?江彥丞你說話呀!那她的接吻技術跟我比,誰更好?我……唔……”
譚璇的後背忽然被撞到牆上,一道黑影壓了下來,脣被狠狠堵住,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毛巾還掛在譚璇頭上呢,江彥丞的手也扶着她的後腦勺,完全沒讓她磕碰,他的呼吸很重,水聲嘩嘩也蓋不住。
這是在懲罰她的聒噪還是腦補?
江彥丞堵了她半晌才放話:“我的……更好……”
“……”譚璇已經完全乖了,主動圈住他的脖子,認認真真地迴應他。她哪裏管他前女友的身材好不好,她就是想尋個由頭親他,要不是時間和條件不允許,她還想辦他……
如果是從前在家、在任何地方,浴室裏熱成這樣,還想安安穩穩走出去?
等江彥丞鬆開她,譚璇已經軟了,掛在他脖子上,還逗他:“江彥丞,你敢說你腦子裏沒腦補前女友的身材?我不信,她那麼好看。”
貼得極近,兩人的心跳彼此都能感知,更別說別的地方了,江彥丞抵近,不動聲色地問:“譚大寶,你猜我在腦補什麼,嗯?”
譚璇的笑都快藏不住了,她努力繃着,笑卻還從眼神裏漏出來,她踮起腳尖,從江彥丞的下巴、嘴脣、鼻尖、眼睛逐一親過去,笑嘻嘻道:“我猜江十一小哥哥和我腦補的一樣。”
她很遺憾很誇張地嘆了口氣:“唉,不討論前女友了……江十一小哥哥,做我的男朋友吧,好不好?我超乖,超甜,技術超好!什麼姿勢都會!”
江彥丞本來已經被逗笑了,忽然聽見她最後一句,他愣了愣,一時居然沒反應過來:“……”
譚璇繼續在他懷裏蹦,花灑還沒關,濺了彼此一身水:“快答應呀,做我男朋友吧,江十一小哥哥,我是認真的!好不好呀?”
江彥丞眉頭深鎖,居然搖了搖頭:“不太好。”
“啊?拒絕了?江彥丞你拒絕我?!”譚璇懵了,她指着他,非常做作地假哭:“好哇,江十一,你、你這個負心漢,果然是嫌棄我的身材沒有你的前女友好,對不對?還是嫌棄我的頭髮沒她長?”
江彥丞聽不得她哭,假哭也不行,她天馬行空翻舊賬腦補的樣子讓他又急又燥,終於彆彆扭扭道:“上次是求婚,這次的待遇差太多,我不接受。”
譚璇沒聽懂:“啊?”
忽然反應過來:“哦,求婚……”
重逢時,她載着江彥丞這個碰瓷兒的回錦城,在車上,她絕望地跟他求婚——五百萬買他一年的婚姻。
她真棒!
真牛皮!
好嗨喲!
這該死的衝動!
她怎麼就那麼大膽,隨便抓了個“路人”就買賣婚姻?
腦子被驢給踢了!
江彥丞沖洗了一下,關了花灑,給她擦乾淨身上的水,知道她在回憶,可她的回憶恐怕出了岔子,所以他給她披繫上浴袍的帶子時,提醒了一句:“譚小姐,你可能不記得了,在這家酒店的餐廳裏,你抓着我,跟我反覆確認了結婚的事宜,應該有四五次。”
譚璇渾身僵硬:“!!!”
江彥丞熟練地拿吹風機給她吹頭髮,鏡子裏映出他的臉,帶着些微笑意,好似回味無窮。他的聲音溫柔,嘆息:“唉,做夢都不敢做得那麼美。”
“我……我……我求婚,你答應了?”譚璇一點兒都沒想起來,完全沒印象,只記得自己在這酒店喝醉過,原來她喝醉了發起瘋來更可怕。
她還以爲回錦城的路上是第一次求婚呢!中間到底還發生了什麼?江彥丞這個專業碰瓷兒的!酒店餐廳都進了,轉頭還不要臉地在她的車輪上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