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電話裏楚妍的詢問，楚欣半天沒有回答，反倒是楚媽媽有點急了，走近了對楚欣道：“欣欣，妍妍說什麼呀？”
楚媽媽這樣問着，目光卻忍不住朝慕少揚投去。
連楚爸爸都難得有了點表情變化，盯着楚欣，好像這通電話很重要，或者，打電話的那個人很重要。
當然重要了，那可是慕家大少爺的現任未婚妻，是能讓整個楚家雞犬升天的人物。
“對，我和姐夫都在錦西墓園呢，你要過來嗎？”楚欣聽完父母的催促，努力忍耐着迴應電話裏的女孩。
楚妍還是輕聲細語的：“我肯定是要過去的，慕哥哥在呀。那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到了。”
楚欣不等楚妍掛電話，忍不住懟了一句：“既然你知道姐夫在這裏，爲什麼不直接問姐夫，打給我幹什麼？爸爸媽媽也都在，你不知道聯繫他們嗎？”
楚欣這一問，帶着十足的、不加掩飾的不滿。
女孩才最懂女孩的心思呢，女孩才知道怎麼踩着另一個女孩，讓對方七竅生煙卻無計可施。楚欣顯然受夠了這種氣，居然在姐姐的墓前直截了當地發泄了出來。
她一說完，楚妍還沒回應呢，依然是楚媽媽先急了：“哎呀，欣欣，你說什麼呢，你這孩子，怎麼這樣跟妹妹說話？妍妍還是個小孩子。”
楚爸爸也破天荒附和：“是的，是的，妍妍還小，欣欣你讓着點她……”
“楚欣姐姐，你怎麼生氣了？對不起，我不該打這個電話……”楚妍在電話那邊道歉，她的聲音太柔弱了，聽起來像只受傷的小鹿，讓人不忍責罵半句。
楚欣卻繃不住了，當着慕少揚的面冷笑道：“楚妍，你要過來就早點過來，有什麼想說的就過來再說，想告狀當場告，別在背後耍什麼小心機！掛了！”
楚欣說完，先掛了電話，纔不給楚妍機會再辯駁。
可是她這個態度之惡劣，顯得他們楚家一點家教都沒有，楚媽媽皺了眉，不停偷看慕少揚的臉色，還在勸着：“欣欣，你不能這麼說妍妍，她纔多大啊，她要過來看你姐姐，肯定心裏惦記着，她也很難過的……”
楚爸爸也在偷偷看慕少揚，正對上慕少揚的眼神，楚爸爸好像觸電了一樣，又不敢直接躲開，點頭笑着，姿態放得很低，和從前楚思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
楚家是什麼家庭，對於慕家來說太過不起眼了，若非因爲楚家長女楚思的原因，也許慕少揚一輩子不會低頭看楚家一眼。
權貴面前，不是人人都能扛住壓力的，重壓之下彎腰垂首，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然而，事實好像恰好相反，這些年來，因爲楚思和那個孩子的死，慕家大少爺對楚家始終覺得虧欠。
哪怕慕家給他安排了再多相親的機會，對方的條件也足以與他相配，可他依然還是選了楚家的女兒做未婚妻，甚至，這位新未婚妻與舊人的長相有八分相似……
因而，圈子裏都在傳慕家大少爺對亡故的前未婚妻愛到了骨子裏，大約一輩子也無法釋懷了。
“她難過就難過，姐夫不是在這裏嗎，聽說她天天去慕天去慕家陪慕媽媽，怎麼不敢給姐夫打電話？”楚欣依然揪着不放，對楚妍的不滿情緒絲毫不加掩飾。
楚媽媽眼見無法控制楚欣的暴脾氣，忙把她拉到一旁去了，連哄帶拽。
傅芃剛纔沒插上話，提起的事兒慕少也沒聽見，好好一個局外人捲進了恩怨情仇裏，可她依然專業素質過硬，不忘記自己來這兒是幹嘛來了，再次冒着低氣壓對慕少揚道：“慕總，墓園管理處的李處長還在等着……”
那可憐的李處長說要去忙，其實也沒敢走遠，只是站得遠了點兒，擺出絕不偷聽慕少私事的態度。
慕少揚接完飛雲的電話，整個人的戾氣沒來由地加重，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楚家很煩，對，楚家很煩，在他面前吵吵鬧鬧、遮遮掩掩的姿態很煩！
從前，因爲楚思，他不願意去計較，任由楚欣鬧翻了天，肆意揮霍他的縱容。可是，今天他居然在楚思的墓前也覺得煩躁，心裏的聲音衝出來，反覆提醒他，死了就是死了，他不能永遠被死去的人牽着鼻子走！
死去的人……死去的誰……
內心的戾氣擴散時，楚家三人消停了點，又聽見傅芃的提醒，慕少揚恢復了一點理智，接話道：“讓他過來吧。”
“好的，慕總。”傅芃忙去請李處長。
楚媽媽勸慰了楚欣半天，也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方法，好不容易安撫好了她，聽見慕少揚那邊有了動靜，忙又拉着楚欣過來，笑着說：“欣欣啊，你是你姐夫看着長大的，你姐姐生前也最疼你。今天是姐姐的生日，有什麼話咱們都攤開了說，不要吵架嘛。不管怎麼說，要聽你姐夫的話，一家人嘛，姐夫罵你兩句怎麼了，你不聽話就該罵的……”
楚媽媽的聲音有點沙啞，做過咽喉方面的手術，聽起來不那麼讓人愉快，但態度放得很軟，也不肯錯過任何慕少揚的風吹草動，無論是語氣還是面部表情的變化。
楚欣的臉色卻有幾分麻木，她不跟慕少揚道歉，但也不再爭執，只是站在一旁，做她媽媽的聽話傀儡。
楚爸爸也是傀儡一樣，低着頭站在後面。
傅芃很快請了李處長回來，邊給慕少揚介紹，邊笑道：“李處長，我們慕總說的花的事兒，還要請您多費心，不知道您這邊……”
“慕總，您好您好……”李處長立馬上前跟慕少揚握手，笑呵呵地介紹道：“之前慕總說想在墓地周圍種上一片花，我們墓園已經着手準備了，花種都買好了，品種特好。您看現在是春天嘛，這花的花期特長，一開一大片，開花的時候可好看了，一大片紅色的，美極了，保證慕總您夫人看了喜歡的。”
“什麼花？”楚欣心直口快，對於自己不清楚的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李處長也搞不清這些是什麼人，但總歸是慕總身邊的人，楚欣問起，他依然樂呵呵地回答了：“虞美人，正紅色的，特漂亮。就那個什麼……虞美人盛開的山坡，童話故事嘛，漂亮的……”
李處長偷聽到慕家的瑣事，本就有點誠惶誠恐，以慕家的勢力，他得罪不起，說話不自覺就有點多了。
楚欣聽了，不解地問慕少揚：“我姐姐最喜歡的是姐夫送的白玫瑰，爲什麼要種一片紅色的虞美人？弄一個玫瑰園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