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老手突然僵住了，眸子動了動，好一會才若無其事的應道，“娘娘何出此言？”
柳皇后何等精明，近日又甚是敏感且方纔一直盯着他瞧，即使是一瞬間的異樣她也感覺出來了。
她緩緩道：“藥老真的看不出來嗎？”
藥老對上她的眸子，心咯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
“老夫怎會欺瞞娘娘？”
柳皇后認真地瞧了他一眼，發現他目光坦蕩，才撇開眼，淡笑道，“本宮懷疑此事與月妃有關，那日在御花園本宮被毒蛇咬傷時，月妃對本宮露出了極其得意的笑容。”
柳皇后眼角微微翹起，似在嘲諷，雙手不知何時握得緊緊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藥老嘴脣微微翕動，欲言又止，不一會兒又抿住了，沉默不言。
他在心裏連連嘆息着。
娘娘本應知道真相的，可是這個節骨眼上若是把事情抖出來了，勢必是火上澆油，娘娘哪裏承受得住。
這些事情，還是由他幫娘娘解決了罷。
藥老還在冥想間，柳皇后淡笑道：“藥老也累了，本宮讓人先帶你下去歇息，此事就要勞煩你了。”
藥老應聲退到了殿外，往未亡宮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的厲色一閃而過。
柳皇后望着他的背影，眸子暗沉。
她冷聲道：“杏兒，你方纔在殿外和藥老說了什麼？”
杏兒一怔，隨即跪了下來，回稟道：“娘娘，奴婢剛纔看見藥老和丞相一同進殿，覺得娘娘有些話不便在藥老面前與丞相交談，故尋了個理由讓藥老在殿外呆了一會。奴婢自作主張，還請娘娘恕罪。”
杏兒手心緊張得浸出冷汗。
原以爲可以偷偷行事，沒想到還是瞞不過娘娘的眼睛。
柳皇后沉默良久，似笑非笑道：“真的只是如此嗎？你沒別的事情瞞着本宮？”
柳皇后的眼神冷到了骨子裏，杏兒第一次覺得如此毛骨悚然。她臉色刷的瞬間發白，迅速埋下頭，嘴脣直打哆嗦。
娘娘，終究是變了罷。
心念至此，她不由得心疼不已，眼角不知不覺的溼潤起來。
她道：“娘娘，奴婢是怎樣的人，您豈會不知，又怎敢欺瞞於您。”
柳皇后嘆了一口氣，扶起她，淡淡道：“起來吧。”
杏兒擡頭的那一瞬間，淚光閃閃，柳皇后先是一愣，而後略顯頹然。
“杏兒，本宮什麼都沒有了，不希望被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欺騙。”
這是她的提醒！
杏兒心裏再次發酸，偷偷揩試眼角，哽咽道：“娘娘，無論發生何事，奴婢都會跟在您身邊的。”
“罷了罷了。”柳皇后搖頭喃喃着，似在自言自語。
杏兒欲再出聲，柳皇后卻走出了殿外。
杏兒忙不迭的跟上去，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閉口不言。
良久良久，柳皇后道，“這裏，曾經是本宮最喜歡的地方，如今，那些好的回憶全都沒有了。”隨即，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這雙手，沾滿了很多鮮血，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至親至愛之人的血。”
她放聲乾笑着，一張臉卻皺得比哭還難看，眼淚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她這一生，已經終結了！
杏兒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柳皇后面色突然一變，
狠狠咬着嘴脣，鮮血染紅了脣角。
她的手指咯吱咯吱的響着，異常清脆。
她惡狠狠的發誓道：“本宮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
……
翌日
“娘娘，有人比我們先行一步了。”琉璃說罷，把手裏的信遞給蘇子詡。
蘇子詡看罷，蹙眉疑惑道：“她到底想做什麼？”
柳氏這次真的是劍走偏鋒了，只是她的目的到底何在。
琉璃道：“娘娘，那個人是皇后娘娘嗎？”
蘇子詡點了點頭。
琉璃不由得大喫一驚，半響纔回過神，百思不得其解道，“娘娘，皇后娘娘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節骨眼上派人阻止皇上回宮，對她百害無一利。
蘇子詡笑了笑，反問道：“你覺得，若皇上不在宮裏，誰可以掌控朝局，控制後宮？”
琉璃一點就通，嘴裏的話脫口而出，“是皇后娘娘。娘娘的意思是她想控制局面，爲大皇子報仇嗎？”
蘇子詡垂下眸子，細細斟酌一番，微微頷了頷首。
柳氏太鎮定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冷靜，實在是細思極恐。
“本宮如果猜得沒錯，她阻止皇上回宮，就是爲了順利實施自己的計劃。”
而她的計劃，絕不止報復這麼簡單。
蘇子詡搓了搓手。
柳氏到底想做什麼？
琉璃眸子一沉，深色焦灼道：“娘娘，若真是如此，那您和三皇子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嗎？柳皇后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眼裏必定容不下沙子。”
蘇子詡搖搖頭，淡笑道：“不，本宮還要感激她，如此一來，本宮就不必大費周章的佈局了，等事情塵埃落定了，皇上只會從她身上找端倪。”
這樣一來，她所有人馬都可以召集到京城裏，等待自己的指示。
柳皇后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將來就算言帝追究下來，自己大可輕而易舉的撇開責任，豈不一舉兩得？
她吩咐道：“琉璃，傳本宮命令，把獨孤霜叫回京，九門所有人也迅速趕往京城，以備不時之需。”
言帝身邊高手如雲，即使受了埋伏，也能很快就衝出重圍，加上柳氏並沒有傷了他，必定會加快回京的速度，她們的時間所剩無幾。
她快速寫了兩封信，遞給琉璃。
琉璃應聲退了下去。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蘇子詡已到了偏殿。偏殿裏裏外外都是宮人，把屋子圍得水泄不通。
宮人見狀，安靜的退到兩旁，三皇子一看見她，便撲到她懷裏。
他撇嘴道：“母妃，嬤嬤不讓曜兒去找您。”
蘇子詡颳了刮他的鼻子，輕笑道：“曜兒想母妃了嗎？”
他聲音酥軟，糯糯道，“可想可想了。”
蘇子詡帶着他到軟榻上坐了下來，連嬤嬤見狀走了過去。
她問道：“嬤嬤，這幾日偏殿可有異常？”
連嬤嬤答，“回娘娘，一切暫時如常。”
蘇子詡環顧屋裏那些宮人一眼，吩咐道：“接下來要加強防範，不能讓坤寧宮的人趁虛而入。”
說罷，她轉頭看了三皇子一眼，認真的叮囑着，“曜兒，從今天開始，你不能走出未亡宮一步，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