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皇上知道月妃就是蘇妃，所以才寵幸了她，難道不是嗎？”
說罷，她緩緩走到言帝面前，望了他良久，道：“不僅如此，臣妾還知道，皇上不想要月妃肚子裏的孩子。”
言帝終是再也維持不了表面的和氣，臉色鐵青，半響，才從嘴裏憋出一句話來，聲音冷到了骨子裏，“這些，你是從何知道的？”
他的目光，宛如一把淬火的利劍，透過沈妃的身子，把她燒得體無完膚。
沈妃渾身如墜冰窖，僵僵地站在那兒，渾身不舒坦。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待平復下心來，宛如被千刀萬剮，心痛得要窒息。
她這是說到皇上的痛處了吧？皇上的弱點就是她，他所有的喜怒哀樂都給了那個女人。
面對她的時候，他臉上永遠都是和煦的笑容，而她知道，那裏面帶着些許漠離。
“皇上這是惱羞成怒了嗎？”沈妃低聲失笑，又道，“您一定很疑惑臣妾爲什麼知道吧？可是如何知道的根本不重要，不是嗎？月妃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有了，而她也不知道皇上曾經起過那些心思。”
“這件事情，你可告訴過別人？”言帝垂下眸子，淡淡道，臉上的寒意未曾減過一分。
他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等待着她的迴應。
沈妃搖搖頭：“皇上就這麼在意嗎？”
真可笑，她怎麼會對皇上懷有期待，皇上，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皇上了。
“從今以後，你就好生待在這宮裏吧。”言帝說完，看都不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沈妃跑過去，扯住他的衣角，說道：“皇上，臣妾還有話要說。”
言帝斜眼把她的手輕輕拿了下來，沈妃的心隨之一點一點往下沉。
皇上，連聽她說幾句話都不願意了嗎？
看見言帝即將踏出門去，沈妃急了，道：“皇上，月妃娘娘記得以前所有的事情，這些您知道嗎？”
言帝停下來，轉頭冷冽地望着她。
“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沈妃笑了，別有深意道：“月妃親口告訴我的，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祕密。原本臣妾還想把這些話咽在肚子裏，可如今……”
這一面，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皇上了，不管皇上是何反應，她都要把自己想說的那些話全都說出來。
“皇上，您誠實告訴臣妾，您可曾有過不把臣妾看成蘇妃的時候？”
愛這個字，她已經問不出口了，因爲她早就得到了答案。她只想知道，自己在皇上的心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有曾當過她自己。
言帝回道：“你和她，完全不同。”
沈妃的眼淚滴滴答答地流了下來，不知是悲傷還是欣喜。
她苦笑道：“皇上，您知道嗎？其實您纔是最殘忍的人。若說您愛蘇妃，當年就不應該讓她難產而死，可說您不愛，您卻在她走後把臣妾當成她的替代品。您…根本就沒有心。”
最後那句話，她是幾近吼出來的。
這些話，若放在以前，她是不會說出來的，可如今，看着面前這個冷漠無情的帝王，沈妃突然同情蘇子詡了。
其實月
妃和她一樣，不過是可憐的人罷了。皇上沒把那個位置留給她，也沒能護住她，這根本就不是愛。
言帝一語不發，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沈妃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莞兒風風火火的跑進屋裏，驚慌失措道：“娘娘，您怎麼了？”
“莞兒，本宮明白了，明白了。”沈妃喃喃自語道。
所有的不甘，在這個時候全都釋然了。
莞兒神情焦灼，邊扶她起身邊問道：“娘娘，剛纔皇上和您說什麼了？您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如果給本宮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本宮絕不會進宮。”
她後悔了，徹徹底底地後悔了，當初就應該聽孃的話，找個門當戶對的貴家子弟嫁了，一步錯步步錯，她這一生算是毀了。
當初她不想進宮，因爲有姨母的前車之鑑，娘也不願意讓她入宮爲妃，聽到她要入宮的消息還一度尋死覓活，而她，在傷了她們的心後，還是義無反顧地進來了，最後落得個傷痕累累的下場。
若有來世，她定不會再如此了。
莞兒暗暗嘆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自家娘娘了。
夫人當初說的沒錯，娘娘性子太倔，不適合入宮。可事已成定居，說什麼都無用了。
……
“娘娘，您好歹喫一口飯吧，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垮掉的。”莞兒勸道。
沈妃像個雕塑一樣，目不轉睛地望着窗外。
她伸出手撫摸窗外的柔風，低聲笑了笑。
春天到了，天氣漸漸地回暖了，而她，已經看不到下個春天了。
“娘娘，喫飯吧。”莞兒繼續喚道，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沈妃轉過頭去，看見莞兒擔憂的表情後，笑得跟個孩子一樣。
“莞兒，謝謝你，一直陪在本宮身邊。”自她記事起，莞兒就跟在她身邊伺候了。她的生活起居，她的喜怒哀樂，莞兒全都看在眼裏。
她習慣莞兒在自己身邊伺候，進宮的時候把她帶了進來。她不僅是自己的玩伴，還是那個爲自己出謀劃策，忠心耿耿的人。
“莞兒，你想出宮嗎？”沈妃問道。
莞兒僵了良久，一頭霧水地搖搖頭：“娘娘，奴婢不想出宮，只想一輩子跟在您身邊伺候。”
頓了頓，她急道：“娘娘，您可別做傻事。”
她看着娘娘長大，娘娘什麼性子她一清二楚。娘娘這些日子變了，她從未見過娘娘如此絕望，只希望娘娘別做傻事。
“莞兒，以後你還是叫我小姐吧。”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莞兒叫她小姐了，久得連她自己都忘了。
莞兒抽了抽鼻子，心痛得哭出聲來。她越想越爲沈妃委屈，轉頭抽泣半響，纔對她哽咽道：“小姐。”
沈妃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輕輕點了點頭。
莞兒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淚滴滴答答流了下來。
沈妃虛弱道：“莞兒，別哭。”
她在心裏想道：莞兒，真的對不起，本宮要對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