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隨心擡起頭,看着丁拓,目光平靜,她說:“丁拓,我只問你一句話,稍端的車是你做的手腳嗎”
在她的心裏,丁拓這人可能因爲天性和生長環境的緣故,給人感覺冷冷的,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從骨子裏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距離感。臉上好像隨時都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近但他的本性卻並不壞,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放學的路上,尹隨心親眼看到丁拓在喂一隻流浪貓。對貓都能付出愛心,更何況是人呢所以,尹隨心知道,丁拓他是屬於那種外冷心熱的人,只是他不善於去表達而已。
可是,這幾年來,她的這種認知越來越被推翻,她和他原本是可以坐在一起聊天說笑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和他之間變的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無法正常的溝通和交流。
丁拓寒着臉,黑曜石般的雙眸飽含自嘲,她就這樣,沒有寒暄、沒有客套、沒有問候,有的只是單槍直入、直直的往他的心窩子裏戳。
她在向他表明,她來的目的只有一個,爲了秦稍端
悲哀,前所未有的悲哀涌上他的心頭,丁拓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是爲了什麼,好像他不管做什麼對她來說都是錯的,如果不是涉及到秦稍端,她怕是看都不會來看自己一眼的吧
想到這,丁拓笑了,那個笑看起來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他點點頭,大方的承認,“是,是我做的手腳”
聽了這話,尹隨心只覺眼前一花,腦中嗡鳴不止。
雖然心裏隱隱約約的知道秦稍端的車子是丁拓做的手腳,可是,當他親口承認的時候,給自己的衝擊力仍舊不小。
好半響,她才找回自己的心緒,深呼吸一口氣,紅着雙眼道:“丁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丁拓像一尊泥塑一般站在尹隨心的對面,盯着尹隨心的雙眼中拉滿了血絲,“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尹隨心冷冷的反問道:“我爲什麼要知道”
“是,你不想知道,你一直在逃避我”
“丁拓”尹隨心微微提高音量,“你到現在還沒看清事實嗎”她看着丁拓一字一頓道:“我們不可能,就算我沒結婚我們之間也不可能請你以後別再做這些喪心病狂的事了”
“喪心病狂”丁拓虐捏緊了拳頭,“我對你的愛在你眼裏就是喪心病狂”
此時,丁拓只覺得自己的神經不堪一擊,長久以來積累的那種求而不得把他徹底的推進了懊悔和嫉恨的深淵。
“難道不是嗎你做這些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如果這次稍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我肚子的孩子怎麼辦說白了,你最愛的人不過是你自己罷了,你爲了你自己心裏好受、爲了達到你所謂的目的不擇手段,這不是喪心病狂是什麼”
丁拓臉色大變,一向淡淡的臉上此刻因爲極力忍耐而變得格外的扭曲。他看着尹隨心冷漠的樣子,心臟便如凌遲一般的痛,她只需要一個眼神、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把那個驕傲的、意氣風發的、不可一世的自己狠狠的打倒在地。
尹隨心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雙眼一紅,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她忍了好久纔沒讓眼淚掉下來,她沒辦法想象,真的沒辦法想象,如果這次秦稍端出了什麼事,她要怎麼辦,尤其這事還因她而起,儘管她並不知情。
“丁拓,別再逼我了”說完這句話,尹隨心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隨心,別走”丁拓低呼出聲,身體先反應過來,大跨步的向前,順勢拉住尹隨心的手臂。
尹隨心甩了好幾次都沒甩開,有些急了,瞪着丁拓,“你放手能不能別這麼噁心我這輩子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丁拓的動作頓住了,他僵硬的擡起眼,眼睛一片血紅,形如修羅場裏的惡鬼。
尹隨心無言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後她就看到,丁拓哭了。
她從來沒見過丁拓哭。
原來丁拓哭起來,跟其他人都一樣。眼淚像關不上的水龍頭,順着臉頰嘩嘩的流了下來,整張臉頃刻間就爬滿了淚水,他也不擦,任淚水模糊他的視線,然後他伸出手抱住了尹隨心,緊緊的抱着,嘴裏無限悲傷的叫着“隨心”,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此時的丁拓再也裝不出半點沉穩,他的眼淚淌進了尹隨心的衣領中,尹隨心只覺得後頸潮熱,耳邊傳來丁拓低低的抽泣聲。
這個十幾平米的審訊室的空間裏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一個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個死死的抱着不撒手,懷着內心無法言說的傷痛,再想要貼近,卻也是隔了萬水千山。
尹隨心說不出心裏什麼感受,但她不想和這個差點害死秦稍端的人多待,儘管這個人曾經是她的同學,是她的朋友,可是,傷害她愛人的人,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
她推開丁拓,推開門,走了出去。
看着尹隨心漸漸遠去,丁拓臉上的傷心慢慢凝固了,喉嚨就像被一隻手掐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頓時,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因爲經歷瞭如此多的事,自己做了那麼多,他依然只是愛情裏的一個跳樑小醜,他再怎麼興風作浪,也撼動不了她分毫。
他處心積慮是爲了什麼他喪心病狂是爲了什麼他鋌而走險,做出那樣的事,都是爲了什麼
是爲了她啊
他想和她在一起啊
可是現在他丁拓算什麼東西他只是個卑鄙的陰謀者,活該一輩子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看着他愛的人避他如蛇蠍,厭他如螻蟻。
他丁拓究竟算個什麼東西
這一刻,他感覺前所未有的累不止身體上的,更多的是心上的。
他像一個永遠沒有終點的環,追逐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馬不停蹄,磕磕絆絆,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如同做了一場噩夢。
監控室的門被關上,徹底的隔絕了在裏面的丁拓。
而他,第一次,有了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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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尹隨心走後,丁拓對他做的一切供認不諱,氣的顧海峻直想罵娘。可一切已成定局,顧海峻再氣也沒有用,只得恨恨的走出了警察局,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經過這次的事之後,他在京城的律師界再也混不下去了,因爲他得罪了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陳錦榮等人在徵得秦局長同意後,將這案件通報給上級,等待着上級的裁決,一切都按照正常的程序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