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稍端笑道:“這是好事啊,行,什麼時候上班,晚上有時間慶祝一下。”
江一輝伸手摸了摸他那刺蝟頭,咧着嘴笑的特傻氣,“好,那哥們兒就不和你客氣了,不過,今晚不行,等週末我休息的時候,到時候我call你。”
秦稍端彎了彎嘴角,揶揄道:“英語不行還在這拽文,行,我知道了,有什麼事你就打我電話。”
江一輝掛斷電話,深呼吸一口氣,面上終於露出了這些天來真正的一個笑。
生活,給他的難題是一道接着一道。
晴朗的天氣總是維持不了幾天,風雨就會再次降臨。
每一次擺在面前的坎總能輕而易舉摧毀人所有的信心,總以爲會是無以復加的痛,無法痊癒的傷。
可一路下來才發現,生活,終究壓不垮人。
因爲他有健康的身體,逐漸健全的心態,他就能戰勝一切。
只要堅持,只要心存希望並付諸行動
江一輝漸漸的相信,他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因爲在這一刻,他超越了他自己,他不是個一無是處的窩囊廢,他能找到工作,能憑着自己的雙手掙錢。
“小江,來貨了。趕緊的,快點別墨跡”
“哎,好。”江一輝快速的扒完碗裏的飯,用手背抹了下嘴,跑出倉庫。
三輛大貨車停在超市倉庫外,車上的人擡起一袋五十斤的麪粉壓在江一輝肩頭。
江一輝一手扶着麪粉袋,快步進了倉庫。
卸了貨,他又匆匆趕回車旁。
一個小時後,所有貨卸完,他累得靠坐在牆邊大口的喘氣。
同事老李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拍了拍江一輝的肩膀,氣喘吁吁的說:“小江,行啊你,你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啊記得你剛來那會連三十斤的米都扛不動,走路雙腿直打顫。現在別說三十斤了,就是六十斤你都能健步如飛啊”
江一輝聽了這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擰開礦泉水瓶蓋,灌了一大口。
老李接着道:“你現在搬得是越來越多了,這麼賣力,真打算幹好了升你的職啊”
江一輝喝完了水,用手背抹了抹嘴角邊的水漬,有氣無力地說:“沒辦法,得生活啊”
老李都已經四十好幾了,兒子都念高二了,看到江一輝三十歲的人了也沒個老婆,心下也不禁起了幾分同情,對他這麼賣力的工作也能理解,這社會,沒什麼也不能沒錢,要不然,哪個女人願意跟你啊。
想到這,老李點點頭道:“是啊,得生活,得掙錢,我家那小子念高中賊耗錢,我和他媽掙的錢全搭他身上了還不夠,我是沒啥奔頭了,只希望我家那小子能考個好大學,出來找個好工作,別和我似的只能幹這最髒最累的活。”看了眼低着頭不說話的江一輝,老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立馬又道:“小江你好好幹,你還年輕,升職的機會多着呢。”
江一輝不甚在意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超市的工作他幹了近一個月,在這裏有一種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畜生使的說法。
卸貨、搬運、理貨、維修他什麼都得幹,每天都要上緊發條連軸轉上八個小時,遇上特殊情況,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兒。第一次卸貨,整整一個多小時的重體力,他累到感覺雙腿、胳膊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走一步就和走在刀尖上似的,疼的他牙齒直打顫。
第一次高處維修,他一個沒站穩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引發了腿上的舊傷,縱使咬緊牙關,可是眼中的淚還是掉了好幾滴。
第一次擺放貨物,幾十罐啤酒嘩的砸下來,他腦袋被砸出了一個血窟窿,主管冷冷的報出賠償數字,休息一天後繼續上班。
工作十天的時候,他想到了放棄。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是爲了什麼找罪受嗎要鍛鍊要成爲男人真的就要這樣辛苦嗎
快要下班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兩個人。
汪雨微挺着大肚子挽着她的老公在超市裏挑選嬰兒用品,他們旁若無人的交談着,笑着,汪雨微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掛着那種能稱之爲幸福的笑,根本沒注意到離她不遠處的江一輝。
江一輝站在原地,看到這一幕,他想叫汪雨微,想打個招呼,可是堵在喉嚨裏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秦稍端那知道老康沒死的消息江一輝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受,不過,不可否認,他心裏是鬆了一口氣的。
至少現在,汪雨微很幸福
這樣,他也能安心,儘管這幸福不是他給的,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她幸福就好
第二天,江一輝照常來了超市。
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咬牙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還有幾十筐,幾十袋,幾百斤,他能撐下去的。
別人能的,他一樣能,不想再做回米蟲和廢物一樣的江一輝,他就得撐下去。
撐下去,必須撐下去。
不爲別的,只是因爲,他是一個男人
江家的人不只一次來找過他,好言相勸,威逼利誘,江一輝只充耳不聞,拎起一麻袋的大米搭在肩上,大步的往倉庫走去。
江媽媽看着江一輝這樣,又心疼又生氣,她腳上踩着莫羅伯拉尼克高跟鞋,手中挎着lv包,一臉痛心疾首的開口:“輝子,你所謂的做出成績就是在這種地方糟賤自己嗎賣苦力你知不知道這是最低賤的工作這就是你抗爭的方式嗎呵真是可笑我可以告訴你,江一輝,你就是再過一百年,也達不到你爸的百分之一。你整個人,在所有人眼裏只能是笑話
大笑話”
江一輝脫下手套,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去臉上的汗,面色平靜的看着江媽媽,開口:“我知道,在你們眼裏,我的確是個笑話。可我並不後悔,因爲,我正在做能讓我看得起自己的事。現在的我,很苦很累,可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的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生活”
江媽媽簡直要抓狂,“你到底迷了什麼心竅了,真正的生活你這是最最低賤的活法,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用來做苦力的身體都是我和你爸給的。你還以爲你自己能有什麼”
江一輝淡淡一笑,攤開雙手,“你要收回我這身體你就儘管收吧,不過,得先把我弄死”
江媽媽愣在當地,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發薪水的那天,江一輝打電話約秦稍端在一家燒烤店見面。
這是他目前能請的起的地方。
還是和上次一樣,東西沒喫多少,江一輝一個人卻喝完了整整一筐啤酒。他拿起一個啤酒瓶子打着酒嗝問秦稍端,“稍端,你知道這啤酒有多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