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沈翊驍說到他“不是見死不救”的時候,趙貞貞就明白,他要去執行的“更重要的任務”是什麼了!
原來,他不想讓蘇喬知道的,是要繼續將她扔在黑暗而罪惡的泥淖裏!
卻又因爲不想讓蘇喬擔心和誤會他不肯幫忙解救她及她的家人,只好選擇私下裏與她單獨對話!
她能夠理解他的顧慮,也可以體諒他身爲軍人不得違抗的軍令如山,心,卻仍然還是生出了一絲尖銳的疼痛。
甚至,她忍不住會在心裏想:如果被困在社團裏的人是蘇喬的話,他是不是還能夠這樣冷靜理智?
一定不能吧,他是這樣的深愛着蘇喬!
哪怕讓他拿自己的命去換回蘇喬,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可是,他也一定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也有一個人,像他深愛蘇喬一樣——
一樣默默地一直深愛着他,一樣寧願失去自己的生命,也要換他在這個世上安好幸福。只要是他想要的、是他需要的,她可以不計一切代價!
所以,大哥,如果不爲任務,不爲任何人,你也會需要我嗎?
這樣的我,已經被淤泥染得醃髒不堪的我,也會被大哥所需要嗎?
幽暗安靜的屋子裏,趙貞貞若有期待地緊緊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深邃立體的五官仍熟悉得如同刻在她的心底深處,每一筆、每一劃,都不失一分軍人所獨有的冷峻堅毅的氣質,卻又完美得讓她找不出一絲瑕疵。
多想親手觸摸他漂亮英挺的眉眼,多想被他修長溫暖的大手緊緊地牽着,多想也能擁有這樣一個正氣陽剛的男人,多想……
卻也深深地明白,這一切對她來說,今生已是奢望!
她能夠求得起的,也僅僅只剩一句肯定,一份信任而已。
沈翊驍隱約察覺出,趙貞貞直視着他的眸光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覺,連同她那一句,“那你呢?你也需要……我嗎?”也沒來由地透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
卻誤以爲是趙貞貞害怕再回到社團被欺凌而心生不安,遂又再次安慰性地輕輕拍了兩下她瘦削的肩膀,“對不起。如果覺得爲難,你也可以拒絕。”
可趙貞貞又怎麼捨得拒絕他呢?
他是她生命中唯一僅存的光芒,能夠替他分擔、替他解憂,是她求之不得的。
迅速收回自己過份灼燙的目光,她微微低頭,冷聲卻堅定地說,“不爲難。只要是大哥需要的,我都不爲難。”
這句話說得如此直白,沈翊驍不會聽不出來。
俊臉一滯,落在她肩上的大手也下意識地收了回來,“……”
濃眉微蹙,他想說些什麼,趙貞貞卻已先一步退開去,轉身,折進房間裏,“我去看看蘇喬睡醒了沒有。”
……
角落的沙發上,蘇喬雙手抱膝,一直維持着一個綣縮成團的睡姿。
趙貞貞見她睡得嬌憨,又回頭,對隨後也跟進來的沈翊驍抱歉地笑了笑,“看來,只能麻煩軍長哥哥抱她回去了!”
沈翊驍正要脫下自己的黑色夾克蓋到蘇喬身上,聞言即蹙眉反對,“不行——”
趙貞貞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想說,這樣我會有暴露的危險,是嗎?”
沈翊驍默:“……”
趙貞貞消瘦而蒼白的臉上卻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大哥,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楚華邦,他也許會出賣我,會恨不得掐死我,但,他不會真的要了我的命。”
“可是,蘇喬就不同了。因爲楚家破產的關係,楚華邦對蘇喬恨之入骨!他是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對蘇喬復仇的。”
“即便大哥提出提前交換人質,楚華邦也一定會想方設法針對蘇喬。與其橫生枝節,讓蘇喬面臨更大的危險,不如我獨自去跟你交易,是不是?”
“……”
沈翊驍卻仍然不同意冒險:“可你手上沒了人質,拿什麼來交換楚華邦?祁國富要是知道是你放了蘇喬,還不一槍斃了你?”
趙貞貞竟難得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沈翊驍:“……”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眼底的不放心與擔憂是如此的明顯,趙貞貞的心也頓覺暖融融的,綿綿軟軟地又喚了一聲“大哥”,勸慰道,
“放心吧,我會跟警方說,蘇喬被安置在一個祕密的地方。到時我去救楚華邦,你再回到這裏煞有介事地放幾槍,假裝從我手上搶走蘇喬……”
“祁老大派了這麼多人手過來,都只能勉強救回一個楚華邦,我一個人看管蘇喬,被她偷偷逃跑也不足爲奇,何況是你帶人帶槍來搶呢?”
“我不會暴露的,祁老大最多也只是懷疑我罷了,何況有楚華邦護着,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
沈翊驍見她分析得有條有紊的,也漸漸地放下心來。
幾經躊躕,還是悄悄地告知了她一個祕密的聯絡方式,“祁國富的社團裏有一個軍方安插一進去的臥底,代號:小白。如果有緊急的事或者遇到危險,你可以試着去跟他聯繫。”
趙貞貞一一地記了下來……
沈翊驍鄭重地緊緊握着她的手,低喑叮嚀,“那你一切小心,保重。”時,趙貞貞心裏洶涌得更厲害,一句飽含情深愛意的低喃幾欲衝破胸腔,“大哥——”
沈翊驍卻已彎腰抱起沙發上沉睡的蘇喬,小心翼翼地緊貼在胸前,“乖,回家去睡。”
趙貞貞滿腔的愛意頓時梗在喉嚨裏,只怔怔地看着沈翊驍抱着蘇喬的身影擦過她身旁,漸漸遠去,越來越遠……
直到門再次被關上,他也徹底消失在眼前,她才心痛地慢慢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在奢望什麼,又還能奢望些什麼?
從一年前楚華邦強行佔有她的那一天開始,她不是就已經認命了嗎?
原以爲,情已斷,心已死。
可是,當他真真切切地重新來到她眼前時,她才恍然驚覺:真正地心愛過一個人之後,根本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