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皇帝耐着性子在朝堂上聽一些朝臣們好一番義正言辭,後道:“衆愛卿以爲,此事應該如何處理?難道要朕不顧母子情分,把太后下獄不成?”
說這話時,皇帝一臉的愛母情深,不忍又無奈。
太后是皇帝之母,誰有這個權力把她下獄?不管她犯了什麼過錯,她也仍是皇帝之母、國之太后。
就算她犯了難以饒恕的大錯,歷朝歷代以來也沒聽說過還可以廢黜太后的。更何況眼下還只是去大理寺插手干預了一些事情而已。
遂御史站出來,說道:“臣以爲,皇上應對太后此舉,予以警戒,下不爲例。”
皇帝點點頭,道:“朕當然應該好好警戒太后,朕也有責任,當自省,往後不會再讓太后有類似今時之舉。”
百官齊聲道:“皇上英明仁德,乃大殷之福。”
晚些時候,皇帝到太后宮裏去時,太后已經聽到些朝堂的風聲了。
百官稱頌皇帝仁德,可她的名望算是毀了。
皇帝和太后一起用膳,一派母慈子孝的形容。
皇帝道:“太后不必憂心,朝上的那些聲音,朕已經壓下來了。爲人君者,總得向臣屬們負責,這次的事朕也有責任,朕向他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太后往後就在後宮裏安心地頤養天年。”
太后皮笑肉不笑,甚至笑意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滲冷,道:“有勞皇帝費心爲哀家周旋了。”
皇帝語氣誠懇地嘆道:“朕知道,太后並非有心涉政或者妨礙大理寺辦案,而是一心爲皇室榮辱着想。朕不是與太后說過嗎,容朕考慮考慮,或者等殷武王回來以後再說,朕怎知太后這般等不及了呢。”
太后連假笑也笑不出了,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箸,道:“哀家有些乏了,皇帝日理萬機,用完了膳就去忙吧。”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擔心地問:“太后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太后道:“不必了,哀家歇一歇就好。”
皇帝隨後也沒再多喫,起身叮囑道:“那太后好好歇息,朕就不打擾了。”
***
嬌嬌壯壯的小牀之前不可避免地沾了血跡,昨晚回家,管家還來不及準備新的,好在孟娬與殷珩的臥房裏也還擺放着兩張搖搖牀,可以給兩個小傢伙睡。
兩隻的房間也重新換了一間。
姐弟兩個發現不是他們以前住的那間房,可房裏進出照顧他們的人卻還是那些熟悉的人,便也不哭鬧,只好奇地打量。
主要是兩隻現在心情好得不得了,時不時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哼哼。
爹孃回來啦,以後有爹抱啦,再也不用勉強自己喫奶孃的奶啦,又可以繼續喫孃的奶啦。
可實際情況是,爹白天有事要忙,沒法在家抱他們玩,而娘呢,兩隻爬到娘懷裏去找奶,發現……居然沒得吃了!
孟娬也挺想喂他們的,可是一喂也才尷尬地發現,自己沒有奶水了。
嬤嬤見狀道:“王妃恐怕是回奶了。”
先前在大理寺待了些時日,期間沒有哺乳,孟娬也沒那個條件哺乳,起初胸口時有漲得難受發痛的情況,但後來漸漸就緩解了。
她也沒想到現在是一點都沒有了。
孟娬頭一次當娘,哪有這些經驗,一時與兩隻大眼瞪小眼。
孟娬跟兩隻商量道:“要不,你們還是去喫奶孃的吧。”
兩隻那小眼神兒,別提多委屈了,彷彿在說:我的奶呢,一定是你藏起來了!
兩隻還不肯放棄,在孟娬懷裏扒纏了許久,纔不得不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沒喜歡的奶喫,好失望!
嬤嬤只好把姐弟倆抱去給奶孃喂。姐弟倆勉爲其難地吧唧了幾口。
孟娬去廚房給兩隻做輔食,壯壯喫得香香的,嬌嬌剛開始還有點挑,但看壯壯這喫相,她便也多吃了一些。
之前嬌嬌不愛喫輔食,因爲老盼着她孃的乳汁。現在好了,乳汁沒有了,不想餓肚子的話,就要麼喫輔食,要麼喫奶孃的。
在輔食和奶孃的奶之間,嬌嬌還是更喜歡前者。
只不過有好幾天,兩隻沒嗑奶,在精神上都顯得興致不高。也就只有晚間他們爹回來,可以盡情往爹身上爬的時候,顯得有興致一點。
殷珩得知孟娬沒乳汁喂他們後,孟娬道:“要不,明個讓嬤嬤再多準備些催奶的膳食,試試看還能不能再回來?”
殷珩把兩隻拎到面前來看了看,道:“喂這麼大了,夠了。”
***
一連幾日,太后的心情都奇差,宮裏上下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這日下午,一隻大箱子被幾個太監大汗淋漓地擡到了太后宮裏來。
那大箱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而且十分厚重嚴合。太監們把箱子放在太后的寢宮時,還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彼時太后將將午憩完畢,不知這箱子是何來意。
太后身邊的嬤嬤便問:“這是何物?”
太監滿頭大汗道:“回太后,是殷武王差人送來的。殷武王囑咐,這是太后的東西,要物歸原主。”
太后一聽是殷武王送來的,下意識就警惕起來,道:“哀家有什麼東西是需得讓殷武王送來的?”
太監答道:“奴才們也不知。”
後來太后轉念一想,倘若殷武王有心想害她,也不會用自己的名義把這箱子擡進宮裏來了。
遂太后坐在座上沒動,命令太監道:“打開來看看吧。”
太監把套箱子的繩索撥開,然後兩人合力,把沉重的箱蓋緩緩揭開。
然而,剛掀開一條縫的時候,猝不及防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從裏面飄散出來。
裏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直到太監把箱蓋完全打開。
惡臭頓時瀰漫了太后的整個寢宮,而且是一種腐爛的臭味。
待宮人們往箱子裏一望,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先控制不住地捂嘴乾嘔起來。更甚的,直接跑到角落裏吐了。
只見箱底裏躺着的是一個人,只不過只剩人形,已經辨不出人樣。依稀可見他穿着太監服,懷裏還躺着一隻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