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宮裏就往殷武王府下了懿旨。
管家憂心忡忡地來報知孟娬,道:“王妃,剛剛宮裏來人,太后要宣王妃覲見。”
煙兒和崇儀一聽,不由都提起心來。
崇儀道:“就說王妃身子不適,推了。”
管家也想,但要是能推,他也不會來稟告孟娬了。
孟娬道:“平時宮裏的大小宴會我不去便罷了,但現在太后既然下了懿旨,便是要我非去不可。”
管家道:“王爺離京前吩咐過,他不在的時候,王妃不要一個人進宮去。老奴差人去稟報皇上,皇上能夠理解的,只要與太后說一聲,想來太后也不會太過爲難。”
孟娬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這個時間點,皇上應該上早朝了吧。”
看樣子,太后是挑準了時間的。
孟娬又道:“罷了,既然太后身子大好,可以見客了,我去問候問候也是應該。煙兒,替我選身進宮穿的衣裳。”
煙兒有些踟躕地看着崇儀和管家。
孟娬亦回身看着他們,挑眉道:“我看起來這麼好欺負的嗎,怎麼都這麼喪。”
崇儀抱着劍道:“煙兒,去選衣服吧。”
孟娬更衣梳妝後,自後院裏出來時,看見太后的宮人也確實一直在前院裏候着。
那太監看見了孟娬,揮了揮拂塵,起身見禮,道:“聽王府的管家說,王妃身子不適,正好可以進宮請太醫看看呢。咱家來傳太后懿旨,王妃若是不遵,咱家也難做。”
孟娬道:“勞公公久等,走吧。”
孟娬帶着崇儀前腳一去,管家立馬派人往宮裏皇帝那處遞消息。
此時皇帝確實已經坐在了朝殿上。
朝殿一派莊嚴肅穆,文武百官齊聚,正行大拜之禮。
小太監先給黃公公傳話,黃公公又在皇帝身邊耳語了兩句。
皇帝牽了牽自己膝上的龍袍衣角,低聲道:“太后選的可真是個好時候。派個人過去看着。”
黃公公應下,就走到帷幕旁,差了個帷幕後面的小太監,道:“去探探殷武王妃走到哪兒了,跟着她一同給太后請安去。”
小太監立馬就跑着去了。
這廂,孟娬和崇儀跟着太監進了宮,還沒走多遠,就見小太監往另個方向跑來。
太后的太監當然識得那小太監是黃公公的徒弟,是在御前伺候的,怎麼也得給三分薄面。
小太監陪着笑,圓滑道:“皇上知道殷武王妃進宮,殷武王妃久不進宮,皇上特命奴才給王妃引引路,隨時伺候着呢。”
太后的太監一聽,也不敢攔下,只好帶着小太監一同前往太后宮裏。
太后正在寢殿裏坐着,穿戴整齊,精神頭也足。
宮女們將寢宮的香紗鏤花窗扇一一打開,讓外面的新鮮空氣流通進來。清晨的天兒比較涼爽,院子裏隱隱有霞光。
見得孟娬來,太后臉上綻開了如沐春風的和藹笑容。
孟娬進殿見禮。
太后擡了擡手,道:“殷武王妃不必多禮,平身吧。”她睃了一眼旁邊的小太監,手裏捻着一串佛珠,又笑道,“皇上這是怕哀家吃了殷武王妃不成,還要使個人來盯着。”
小太監忙道:“太后誤會了,皇上早朝不得空,差奴才來給太后請安呢。”
太后道了一聲“罷了”,然後讓小太監到門外去候着。
太后請孟娬落座,打量了她兩眼,道:“許久不見你,殷武王妃可好?”
孟娬應道:“勞太后掛念,臣婦一切都好。太后氣色看起來不錯,應是調理恢復得也好。”
太后笑道:“哀家現在看起來是不錯,不過這個恢復的過程也痛苦,前陣子,哀家還躺在牀上,動彈不得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身邊的太醫來了去去了來,身體被火燒的滋味,穿透進皮肉裏,實在令哀家難忘。”
孟娬點了點頭,道:“往後太后還是得多加小心,點的火太多了,確實容易燒着自個兒。”
太后緩緩撈起自己的袖擺,露出了手臂。
上有一大片燒痕,雖然痊癒是痊癒了,但留下十分醜陋的抹滅不去的傷疤。
太后把傷疤露給孟娬看,道:“你看,這疤痕是去不掉了。可哀家還記得,剛落下這傷時,殷武王妃還親自來替哀家上過藥,實在有心。”
孟娬道:“這是做晚輩的應該的。”
皇帝的小太監留心在門口聽着,發現太后也沒有刁難殷武王妃。
無非就是請殷武王妃品品茶,喫喫點心,再聊聊天之類的。
直到後來,外面的日頭漸漸升高,朝堂那邊的早朝差不多也快結束了,太后也沒有任何異常,彷彿只是許久不見,請孟娬來敘敘舊的。
這時,一名太監躬着身端着拂塵,邁着快步子走到內院,進了寢殿來。
見殷武王妃在場,不好直稟,那太監便走到太后身邊,手圍在嘴邊,對太后耳語了幾句,便又躬身退開。
太后看向孟娬,面上和藹的笑容不變,意味深長道:“想來殷武王妃還有事情要處理,哀家就不久留你了。”
孟娬起身告辭。
從太后宮裏出來,孟娬帶着崇儀走得很快。皇帝的小太監一路跟着,送她們到宮門口。
今天這一趟,太后確實沒有發難,從進宮到出宮,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孟娬路上一直在不停地想,太后那話裏究竟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事情是需得要她處理的?
家裏的嬌嬌壯壯,還是夏氏?只要他們待在王府裏,就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還是說殷珩在外出了什麼狀況?
孟娬和崇儀一出宮門,就見到王府裏的府衛,受管家囑託,來接孟娬的。
府衛也不耽擱,連忙駕車往回家趕。
一至家門,管家就迎了出來,孟娬見他神色不對,開口即問:“出了什麼事?”
管家道:“老奴也是今早才收到旭公子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昨個半夜,旭公子就被官兵以販私鹽的罪名給抓走了,到現在還沒消息呢。”
孟娬神情晦暗不定。
管家又道:“若是抓去京兆尹府受審便也好了,老奴可以派人去疏通,可這次直接越過了京兆尹,送去了刑部的大牢。”
孟娬抿了抿脣,擡腳跨進家門,聲音透着絲絲冷意道:“太后所言,原來如此。”